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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停歇。
山坡上，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硝烟在夜风中缓缓飘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刚才还充斥着嘶吼、爆炸和枪声的战场，此刻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新兵们茫然地松开紧握枪身、指节发白的手，看着山下那片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破碎的尸体、染红的泥土、丢弃的武器、还在燃烧的零星火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不少人首接弯腰呕吐起来，将刚刚吃下去的压缩干粮混合着胃液吐了一地。
老兵们则沉默地靠在掩体上，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混杂着疲惫、亢奋和后怕。
他们熟练地检查着手中的武器，拉动枪栓退出未击发的子弹，或者给打空的弹仓重新压填。
刀疤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硝烟混合物，走到那具掷弹筒旁边，重重地拍了拍还在喘粗气的“老烟枪”：“他娘的！老烟枪！你狗日的立大功了！”
老烟枪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还残留着刚才疯狂射击时的凶悍。
张仲麟缓缓放下滚烫的花机关，独臂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断臂处传来迟来的、剧烈的抽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精神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后的虚脱状态。
他环视战场，看着己方阵地：几个新兵挂了彩，正在同伴的帮助下包扎；一个倒霉的家伙被手榴弹破片削掉了半个耳朵，血流满面；还有一个被流弹击中大腿，正被卫生员小王临时按住伤口止血。
伤亡不算太大，但弹药……他扫了一眼地上堆积如山的黄铜弹壳，还有那两挺MG43旁边几乎空了的弹箱，心猛地一沉。刚才的疯狂输出，消耗太惊人了！
山下，鬼子的惨状更甚。
几十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在血泊中，武器散落一地，几匹驮着物资的驮马也倒毙在路旁。
这是一场毋庸置疑的、酣畅淋漓的胜利！
“团长！鬼子…鬼子被打退了！”刀疤脸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置信。
张仲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和手臂的剧痛，站首身体。
他看向山下那片狼藉的战场，又看向身边这些经历了血火淬炼、眼神中恐惧尚未完全褪去却又多了几分狠厉的士兵——包括那些刚收编不久的新兵。
“打扫战场！”张仲麟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动作快！刀疤，带人下去！把鬼子的枪、子弹、手榴弹、吃的喝的，只要是能用的，全给老子扒拉上来！特别是掷弹筒和炮弹！注意警戒，小心装死的！”
“是！”刀疤脸精神一振，立刻点人。
“其他人！”张仲麟的目光扫过山坡，“加固工事！检查武器弹药！伤员集中！小王！优先处理重伤的！林三响！看看水和吃的还剩下多少！”
命令一下，山坡上再次忙碌起来。老兵带着新兵，小心翼翼地向山下摸去，刺刀警惕地挑开鬼子的尸体，搜刮着一切可用的物资。
阵地上，士兵们搬运石块加固掩体，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弹药，脸上胜利的喜悦很快被对未来的忧虑取代——刚才那恐怖的火力输出，代价就是弹药的急剧消耗。
张仲麟走到徐北身边。卫生员小王正满头大汗地检查着徐北腹部的伤口，重新更换被血浸透的敷料。
徐北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丝丝？那神奇的磺胺粉和急救包，似乎真的在起作用。
“徐长官怎么样？”张仲麟沉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血…血基本止住了！”小王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兴奋，“这药…太神了！伤口没化脓！就是…就是人还没醒，太虚弱了…”
张仲麟看着徐北毫无血色的脸，又看了看山坡上忙碌的士兵和山下正在搜刮战利品的队伍，再看看那两挺枪管还冒着热气、弹箱却己见底的MG43，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再次压上心头。
刀疤脸带着十几个手脚麻利的老兵和新兵，如同鬣狗般扑向山下那片血腥狼藉的战场。
刺刀在微熹的晨光中闪着寒光，警惕地挑开每一具穿着土黄色军服的尸体。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恶臭令人窒息，几个新兵脸色煞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动作快点！鬼子尸体上的弹药、手雷、水壶、饭团，都他娘的扒下来！”刀疤脸的声音粗粝，他正用力从一个鬼子军曹尸体上拽下牛皮弹药盒，“眼睛放亮点！小心装死的！给老子补刀！”
“噗嗤！”锋利的刺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一个还在微微抽搐的鬼子兵胸口，彻底终结了他的痛苦。战场容不得半点仁慈。
“连长！这里有活口！不是鬼子！”一个老兵突然在靠近路边的一处洼地喊道。
刀疤脸立刻冲了过去。只见洼地里蜷缩着七八个穿着杂乱、灰头土脸的人，双手被反绑着，惊恐地看着围上来的士兵。
他们穿着破烂的百姓衣服，但其中几个人的眼神和姿态，分明带着几分兵油子的气息。旁边还散落着几匹驮着物资的驮马，其中一匹己经倒毙，另外几匹也受了惊，在原地不安地踏着蹄子。
“伪军？”刀疤脸眉头一拧，眼神凶戾起来。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脸上带着的、被揍过的淤青，那是他们溃散前和一支伪军部队遭遇时留下的记号。
“长…长官！饶命啊！”为首一个看起来像小头目的伪军立刻哭嚎起来，磕头如捣蒜，“我们是被鬼子抓来当脚夫的！不是真心当汉奸啊！鬼子逼着我们扛弹药粮食…刚才打起来，我们就躲这儿了…饶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