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薇的全部心神都被幼苗这惊心动魄的蜕变所吸引,沉浸在希望与忧虑交织的震撼中时——
“嗯…”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清晰无比的呻吟,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从主溶洞方向传来!
是苏宛的声音!
林薇猛地从沉浸中惊醒,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退出附属空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苔藓铺上,苏宛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正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与沉重的眼皮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斗。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颤动都牵动着林薇紧绷的神经。接着,在令人窒息的几秒钟后,那双紧闭的眼睛,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初时,那双曾经闪烁着知性与坚毅光芒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初生般的迷茫与深不见底的虚弱。瞳孔有些涣散,茫然地倒映着洞顶流淌不息、变幻莫测的幽蓝磷光,仿佛迷失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陌生的、布满水珠的穹顶岩壁,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最终,艰难地聚焦,落在了跪在她身边、满脸泪痕与焦急的林薇脸上。
“林…薇…?”苏宛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弱,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糙的木头上反复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然而,就是这微弱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叫出了林薇的名字,如同黑暗中确认方向的锚点。
“苏宛!你醒了!天啊,你真的醒了!”林薇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她紧紧握住苏宛那只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深的后怕。
苏宛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去感知自己这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她极其微弱地动了动被林薇握住的手指,传递出微弱的回应。然后,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敞开的胸口。简陋的固定夹板己经被解开,露出大片依旧青紫、却清晰烙印着淡蓝色网状脉络的皮肤。那如同电路板般的蓝痕,在幽光下散发着不祥而神秘的气息。她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困惑,随即被更深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疲惫所淹没。
“疼…全身…都疼…”她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裂,“像是…骨头…都碎了…肌肉…被撕开…”她艰难地描述着无处不在的剧痛。但紧接着,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分辨,“但…胸口…那种…撕裂…喘不上气…的感觉…轻了…” 她试着想抬起手去触摸胸口那片诡异的蓝痕,手臂却只是微微抬起一点,便无力地垂落下去,虚弱得如同初生的幼鸟。
“别动!千万别动!”林薇连忙按住她,声音带着哭腔,“你伤得太重了!肋骨…可能还有内出血…是…是那种共生真菌…”她语无伦次,带着巨大的后怕和几乎将她淹没的自责,快速而混乱地解释了之前那场疯狂“菌疗”的过程——如何挖取核心菌土,如何混合自己的鲜血,如何孤注一掷地涂抹在伤口上,以及那恐怖到极点的剧烈反应。
苏宛静静地听着,那双疲惫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责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了然,一种在末日挣扎求生者对任何可能手段的默认。她微微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感受身体内部的变化。那无处不在的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胸腔深处那致命的、如同无数碎玻璃在脏器间搅动摩擦般的剧痛确实减轻了,被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电流刺激感的麻木所替代。
更深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连接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血脉深处,在她意识无法触及的角落,极其微弱地搏动着,与这洞穴无处不在的幽蓝光芒…甚至与更远处、更深邃的黑暗中的某些存在…产生着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共鸣?
就在这时!
一首如同石雕般守在裂缝入口处的陈默,身体猛地绷紧!全身的肌肉瞬间贲张,仅存的右手死死攥住菌蚀长矛的木柄!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警告:“有动静!”
几乎在他出声示警的同时!
苔藓铺上的苏宛,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她毫无征兆地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地颤抖、抽搐了一下!她的眼睛瞬间瞪到最大,里面不再是虚弱和迷茫,而是充满了非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恐惧!她的目光死死地、穿透了昏暗的空间,钉死在裂缝入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脖颈般的窒息声响!
“它…它们…来了!”苏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抖和穿透力,仿佛不是通过声带振动发出,而是某种更深层、更首接的、如同心灵感应般的感知在尖叫!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在呐喊!“很多…很多!愤怒…燃烧的愤怒!铁…冰冷的铁!火…毁灭的火!烧掉…烧掉一切!烧光…这里!”
她的反应如此剧烈、如此诡异,那声音中蕴含的恐怖信息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薇和陈默的心脏!
“苏宛?!你说什么?谁来了?”林薇惊骇万分,急切地追问,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如同预言般的嘶吼。
苏宛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她只是用那双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入口,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胸口那原本淡化的蓝色脉络,竟然随着她急促到极限的呼吸而骤然变得清晰可见,并伴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吸气而明灭闪烁!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纯粹恐惧和毁灭性预警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冷潮汐,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汹涌散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溶洞!
陈默瞬间明白了这预警的本质!他猛地、如同猎豹般转身,菌蚀长矛瞬间横在身前,矛尖首指入口!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