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惨白的光线,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如同冰冷的刀刃,斜斜地劈开了卧室里的昏暗。
宫远尖锐的头痛欲裂中醒来。
喉咙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干涩灼痛。
身体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无力,像是被拆散后重新组装过。
高烧似乎退了,留下一身湿腻腻的冷汗,黏在皮肤上,冰凉而黏腻。
宿醉混合着病后的虚弱感沉重地压着他。
他闭着眼,眉心紧锁,试图驱散这令人厌恶的沉重感。
昨夜混乱、灼热、带着极致痛苦的碎片记忆,如同深海中裹挟着血腥味的暗流,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滚烫的体温。
撕裂般的咳嗽。
撕心裂肺的绝望。
还有……一张模糊的脸,带着泪痕,被绝望和痛苦扭曲……不,是被他自己的执念扭曲成了另一张永远无法触及的面孔……
最后定格在唇上传来的、异常清晰而真实的触感——柔软,冰凉,带着湿咸的泪水味道……以及一种汹涌的、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愤怒和抗拒!
宫远臻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被寒冰瞬间浇透,所有的迷蒙和脆弱在刹那间冻结、碎裂,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暴戾的怒意!
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滚烫的手掌,此刻空空如也!
昨夜那个被他死死攥住、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不肯放开的纤细手腕……不见了!
床边的地毯上,带着明显的凌乱痕迹,仿佛有人在这里狼狈地跌倒又爬起。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温婉的、洗得发白的皂角清香,与他身上的汗水和药味格格不入,却又无比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
昨夜发生的一切,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带着鲜明耻辱感的拼图,瞬间在脑海中完整!
他做了什么?!
他竟然……吻了那个替身?!
一个卑贱的、被他视为工具和影子的女人!
一个在酒会上只会给他丢脸的累赘!
一个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失去了什么的赝品!
他竟然在病痛迷乱中,错把她当成了……当成了雨晴!
还像个最卑贱的乞求者一样,紧抓着不放,甚至……强吻了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冰冷的厌恶感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这厌恶不仅仅是对温婉——那个胆敢被误认、胆敢承受他屈辱渴望的赝品的厌恶,更是对昨夜那个彻底失控、流露出脆弱和绝望的自己!
那个被高烧和心魔打败的自己!
这失控,这软弱,触及了他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是比任何商业失败都更令他无法容忍的耻辱!
“该死!”
低沉沙哑的咒骂从干裂的唇齿间挤出,带着浓浓的戾气和自我厌弃。
他猛地掀开沉重的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寒气从脚底首窜头顶,却丝毫无法平息他胸腔内翻腾的怒火和冰冷。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粗暴地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刺目的晨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入,将他苍白病态却线条冷硬如刀刻般的侧脸映照得清清楚楚。
眼底布满血丝,深邃的瞳孔深处,却凝结着比窗外初冬的空气更冻人的寒冰。
他看到了楼下花园里那个纤细的身影。
温婉换回了她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正拿着巨大的竹扫帚,在清理昨夜被寒风吹落的枯枝败叶。
她的动作有些迟缓,腰肢似乎不敢过度用力,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阳光落在她身上,却像是无法穿透一层无形的冰壳,只照出落寞而单薄的影子。
宫远臻冰冷的目光如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那个身影上。
昨夜的一切,那个拥抱,那个吻……她记得!她一定记得!她的狼狈逃离就是最好的证明!
羞耻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无法容忍这个女人带着昨夜那个失控软弱的秘密,继续存在于他的空间里!
他甚至无法容忍自己再去回想那个错误的一瞬间!
必须抹掉这一切!
用更强硬、更冷酷的姿态,重新划清那不可逾越的界限!
让她,也让自己,永远记住她的位置——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需任何多余情感的影子工具!
他转身,带着刻意营造的、足以冻结空气的冷冽气场,走向房门。
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沉重,仿佛要将昨夜那个失控的自己彻底踩碎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