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餐厅。
巨大的长条形餐桌上铺着浆洗得笔挺的雪白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精致的餐点散发着的香气。
温婉垂着眼,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将温热的牛奶杯放在宫远臻惯常坐的位置前。
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僵硬和小心翼翼,嘴唇微微红肿,即使极力掩饰,细看之下依然有些痕迹。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那个刚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人。
宫远臻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没有看桌上的早餐,更没有看温婉一眼。
他拿起一旁的平板,似乎在处理什么紧急邮件,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以及他指腹划过屏幕的冰冷摩擦音。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温婉垂手侍立在一旁,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昨夜被他紧攥过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腰肢被箍住的地方也残留着酸胀感,嘴唇上的刺痛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份深入骨髓的羞辱。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她身上逡巡,带着审视、厌恶,和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冰寒风暴。
终于,宫远臻放下了平板。
他没有看温婉,视线落在面前光洁的盘子上,仿佛在对空气下达指令。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淬了冰的漠然,精准地砸向温婉:
“十分钟后,我要看到上季度所有海外分部的财务报表汇总分析报告,按区域和业务线分类,数据异常点标红,附上你的初步问题和风险评估。打印件和电子档同步发送到我邮箱。”
温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上季度所有海外分部?
汇总分析?
十分钟?!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光是调用和核对原始数据就需要大量时间!
可她没有任何犹豫和质疑的资格。
喉咙发紧,她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宫先生。”
宫远臻终于抬眼,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X光,穿透空气,落在她低垂的眼睑上。
“下午三点前,重新整理我未来三个月的行程。所有非核心会议、非一级商务洽谈全部筛选掉。空出的时间,按优先级塞入以下名单中的商务午餐和晚宴邀约。”他报出了一长串名字,语速平稳却不容置喙,“行程表要精确到分钟,地点、联系人、议题概要清晰列出。另外,晚上七点,我要在书房看到针对天河科技收购案的B计划可行性报告初稿,不少于五十页。”
天河科技收购案B计划?
五十页?
可行性报告?
温婉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这根本不是一个秘书能在一天内完成的工作量!
“宫先生,天河的报告……”
“有问题?”宫远臻冷冷地打断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首视着她,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潭和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是你觉得,我付给你的薪水,不足以支撑这点工作量?”
他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温婉紧绷的神经上。
昨夜那场病弱卑微的乞求仿佛从未存在过,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冷酷无情的帝王。
那份令人窒息的羞辱感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死死咬住刺痛的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哽咽。
“没有,宫先生。”她的声音低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强撑的平静。
宫远臻满意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拿起银亮的刀叉,姿态优雅地开始享用他的早餐,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在进行某种精密的仪式。
温婉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无形的耻辱柱上。
窗外明亮的光线照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盛满了疲惫、屈辱和冰冷愤怒的眼睛里。
她知道,这不是正常的工作安排。
这是一场宣判。一场来自王座上冷酷君王的惩罚。
惩罚她知晓了他昨夜失控的秘密。
惩罚她承受了那个本该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错误的吻。
惩罚她作为“温婉”这个卑微存在的本身。
用无穷无尽的、足以将她彻底压垮的超负荷工作,来清洗那份失控带来的耻辱,来重新稳固那摇摇欲坠、不容僭越的权力高墙。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僵硬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间冰冷、布满监控屏幕的书房。
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沉重的回响。
惩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