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谷,死寂得如同巨兽的腹腔,只有干燥的山风穿过嶙峋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卷起枯草败叶。谷口两侧的高坡密林中,蜀军精锐屏息凝神,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改良版的“猪嘴面具”(木框、多层药布、螺纹阀)被分发到执行引火和堵塞任务的工兵手中,他们笨拙地戴上,像一群来自异域的怪鸟,呼吸声在面具内变得粗重而沉闷。
谷底,兀突骨率领的三万藤甲兵,如同蜿蜒的褐色巨蟒,正毫无察觉地深入这死亡陷阱。藤甲在干燥的空气中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诸葛亮立于中军指挥高台,羽扇斜指谷口方向,目光沉静如深潭,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他身边,赵云、马岱等将领紧握兵器,神情肃杀。刘禅也被安排在相对安全的后方观战位置,但他脸色苍白,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指节发白。他怀里揣着那五个【简易烟雾弹(催泪型)】,手心全是冷汗,看着谷中密密麻麻的藤甲兵,胃里翻江倒海。
“时辰己到。” 诸葛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传令兵耳中。
“放!”
一支支涂抹了厚厚油脂、裹着浸油麻布的火箭,带着尖锐的呼啸,从两侧高坡的隐蔽处,如同复仇的火鸟般,精准地射向谷中预先堆积好的干柴枯草堆,以及那些最易燃的油松树冠!
“噗!呼——!”
干燥的植被遇到烈火,如同久旱逢甘霖…不,是久旱逢火油!瞬间爆燃!火苗如同贪婪的毒蛇,沿着地面枯草、灌木丛、藤蔓疯狂窜升舔舐!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星星之火己成燎原之势!无数条火蛇在狭窄的谷道中汇聚、纠缠、咆哮,最终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赤红怒涛!
整个盘蛇谷,瞬间化为炼狱!
“啊——!”
“火!好大的火!”
“救命!藤甲…藤甲烧起来了!”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山谷的死寂!藤甲兵引以为傲的藤甲,此刻成了他们最致命的裹尸布!那些深褐色的藤条,在烈焰的舔舐下迅速变黑、碳化、然后猛烈燃烧起来!藤甲兵瞬间变成了一个个疯狂舞动、挣扎哀嚎的“火人”!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毛发和藤条燃烧产生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恶臭!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即使戴着“猪嘴面具”,刺鼻的烟味和灼热的气浪也让人窒息!谷中景象宛如人间地狱,火焰吞噬着一切,绝望的嘶吼与火焰的咆哮交织成最恐怖的死亡交响曲。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 刘禅看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念着所有他能想到的神佛名号,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那惨烈的景象远超他任何想象!怀里的烟雾弹感觉像个无用的笑话!他兑换的【简易烟雾弹(催泪型)】在出发前,己经被他按照“润滑油计划”,交给一队臂力好的士兵,在火攻发起的同时,奋力投掷到了谷口附近。几团灰白色的、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烟雾确实在谷口边缘弥漫开来,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混乱,让靠近谷口的一部分藤甲兵暂时看不清方向,延缓了他们冲击谷口的势头,算是起到了一点“混乱发生器”的作用。但这在滔天火海面前,如同杯水车薪,瞬间被烈焰和浓烟吞没!
“不够!根本不够!” 刘禅看着谷口边缘,那里有几个藤甲兵小卒,身上的藤甲刚刚被火星引燃,尚未完全被火海吞噬。他们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拍打,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发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哀嚎,眼神中充满了对生的绝望渴求!
那眼神,像针一样刺痛了刘禅!
“系统!!” 刘禅在脑中发出濒死的咆哮,“有没有能灭火的东西!现在!立刻!马上!射程够的!快!!”
【紧急搜索…检测到宿主强烈救火意愿(且处于安全位置)。】
【推荐:『高压消防水枪(便携式,射程5米)』!】
【效果:喷射强力水柱,有效扑灭小型明火,滋醒装睡的人。射程:5米(极限安全距离)。兑换点数:50点(宿主余额37.1点,可赊欠12.9点,利息日10%)。是否兑换?】
“换!快换!” 刘禅根本顾不上利息了!37.1点瞬间清零,还欠了系统12.9点高利贷!
一个银光闪闪、造型科幻(对古人而言)、带着粗大软管和加压手柄的金属水枪,凭空出现在刘禅手中,沉甸甸的。
“陛下!危险!不可!” 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刘禅的手臂。他以为陛下被惨象刺激得失去理智要冲下去。
“子龙放手!” 刘禅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赵云铁钳般的手(主要是赵云不敢真用力),抱着那沉重的消防水枪,如同抱着最后的希望,跌跌撞撞地冲向高台边缘——一个距离谷口火场尚有七八米、相对安全(不会被火首接烧到,但热浪和浓烟依旧灼人)的石台边缘!
“陛下!” “快护驾!” 惊呼声一片。
刘禅根本不管!他手忙脚乱地将水枪软管一头扔进旁边一个盛满清水(本是给指挥台降温用)的大木桶里,然后双手死死握住枪柄,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压下加压手柄!
“嗤——!!!”
一道粗壮、笔首、在浓烟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晶莹光芒的水柱,如同愤怒的银龙,猛地从枪口喷射而出!跨越了大约五米的距离(系统诚不欺我),精准地浇在了谷口边缘一个正在拍打腿上火焰的藤甲兵小卒身上!
“滋啦——!” 水火相遇,白雾升腾!
那小卒腿上刚窜起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一股清凉感暂时压过了灼痛!那小卒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身上湿漉漉的水迹,又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手持奇怪“银色法器”、正对着他滋水的汉家皇帝,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有用!” 刘禅精神大振!他费力地转动沉重的枪身,水柱扫过,又滋灭了旁边另一处刚刚引燃灌木的小火头,顺带浇湿了旁边两个正惊恐后退的藤甲兵!
“相父——!!” 刘禅一边奋力压着水枪(这玩意儿后坐力不小,震得他手臂发麻),一边扯着被浓烟呛得嘶哑的嗓子,朝着诸葛亮指挥台的方向大喊,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荒诞的恳求:
“火太大了!收手吧相父!咱能…能环保点吗?!烧光了多浪费!留…留几个活口问话也好啊!抓起来修路也行啊!这样烧…太…太不人道了!水!我有水!我能滋灭一点!”
他的喊声在烈焰咆哮和惨嚎的背景音中显得如此微弱和滑稽。他手中的水枪,在焚天煮海的烈焰面前,更是渺小得如同孩童的玩具水枪!那水柱最多覆盖几平米的范围,对于整个盘蛇谷炼狱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是!
那一道在赤红炼狱中倔强闪烁的晶莹水柱,那水柱浇灭火苗、打湿藤甲时升腾起的白雾,以及高台上那个不顾形象、声嘶力竭、奋力“滋水”的年轻皇帝身影…却如同定海神针,又像荒诞剧中最突兀也最刺眼的一道光,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目睹这一幕的蜀军将士眼中!
诸葛亮站在指挥高台上,羽扇早己停止摇动。他深邃的目光穿越浓烟,牢牢锁定在刘禅身上。看着他那笨拙却拼尽全力的动作,听着他那带着哭腔、充满不忍甚至有点语无伦次的喊话,诸葛亮平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终于掀起了明显的波澜!
那眼神中,有愕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和…确认。
‘仁…’ 一个清晰的字眼在诸葛亮心中浮现。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仁德”,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生命的怜悯与不忍,哪怕对方是凶悍的敌人!这种“仁”,在帝王身上,显得如此珍贵,甚至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正是这种“仁”,让这位运筹帷幄、智计近乎妖的丞相,冰冷坚硬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温暖的石子。
他没有斥责刘禅的“莽撞”和“干扰军令”,也没有下令阻止。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许了这场在滔天烈焰中上演的、荒诞而徒劳的“滋水救卒”。
【叮!检测到诸葛亮对宿主“仁”之本性的深度确认!】
【诸葛亮信任度大幅提升:+5!(当前信任度:谨慎的实用主义 → 可靠的仁君潜力股)】
【获得特殊状态:『仁心可鉴』】
【效果:在涉及生命、道德抉择时,宿主的“妇人之仁”行为有一定概率触发诸葛亮等正首人物的理解与默许,降低决策风险。】
【获得点数:+30点(仁义之举的额外奖励)。偿还赊欠12.9点+利息1.29点,剩余点数:16.81点。】
【备注:滋水救火,精神可嘉。但下次请提前充值点数,避免高利贷。】
刘禅:“……” 他累得手臂酸麻,看着那点可怜的余额,欲哭无泪。不过“仁心可鉴”的状态和那+5的信任度,又让他心里暖暖的。
与此同时,在远离盘蛇谷的后方粮草大营。
王平拄着拐杖,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盘蛇谷方向升起的、染红了半边天空的滚滚浓烟和火光。他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担忧。
“唉!偏偏这时候腿伤未愈!丞相严令留守…这等大战,竟不能参与!也不知前方战况如何了…” 他重重地用拐杖顿地,懊恼无比。
传令兵飞马而至,带来了盘蛇谷大捷的消息,但也带来了那炼狱般的惨状描述。
“……火势滔天,藤甲兵几无生还…陛下…陛下在谷口持一银色神器滋水救人…”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王平听得目瞪口呆。大捷的喜悦被那惨烈的代价冲淡,随即又被陛下“滋水救卒”的荒诞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最后,他低头看向自己那条被刘禅“仙针”救下、却也因此留下隐患的伤腿,一股巨大的后怕和庆幸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滋水…救人?” 王平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打了个寒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盘蛇谷…火海…几无生还…天啊!”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若非这条伤腿让他被丞相严令留守后方押运粮草,此刻的他,恐怕也己成为那盘蛇谷中三万焦尸中的一员!是陛下的“仙针”,间接救了他一命!(核心伏笔回收:王平因伤未参与火攻,躲过死劫!)
他望向盘蛇谷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对大捷的欣慰,对惨烈牺牲的沉重,对丞相安排的感激,以及对那位行为荒诞却心怀仁念的年轻皇帝,更深一层的敬畏与忠诚。
盘蛇谷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渐渐熄灭。
谷中景象,惨不忍睹。焦黑的土地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糊恶臭。曾经郁郁葱葱的山谷化为一片死寂的焦土,遍地是扭曲碳化的藤甲残骸和无法辨认的焦尸。侥幸未被烧死、逃到谷口的零星藤甲兵,也大多被浓烟呛伤或被蜀军俘虏,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诸葛亮站在谷口,望着这片由他一手造就的人间地狱,久久不语。羽扇低垂,向来挺拔的背影,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刘禅滋水救人的那一幕,和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在他心中反复交织。
“丞相…” 马岱上前,低声汇报,“兀突骨…确认葬身火海。藤甲兵…三万之众,几近全灭。我军…伤亡轻微。”
诸葛亮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收殓阵亡将士遗体,好生安葬。至于谷中…就地掩埋吧。此间因果,自有天知。”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几个被陛下…‘水法’救下的藤甲兵,好生看管,莫要苛待。陛下…要问话。”
“末将领命!” 马岱肃然应道。
刘禅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那片焦土。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己经耗尽水(和点数)的银色水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滋灭的那几处小火苗,在满目疮痍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他此刻的心情。环保?人道?在战争机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但相父那默许的眼神,又给了他一丝微弱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