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说的,是不是当真?李志刚和张秀英……真敢动那名额?”
赵宏征点头,压着声音道:“二虎哥,他们想拿这个名额捞关系,听说张秀英她叔在县供销社混得不低,这次她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孙二虎叹了口气,缓缓地坐下,“唉,这年头,山上打猎是命,名额更是命。工人名额换来的是吃粮油、分工资,不少人眼红呢……可再眼红,也不能靠坑人来抢。”
赵宏征眉头紧锁,“我重活一世,就是不想再看着村子让这帮人折腾。上回张秀英嫁祸给老马,说他贪了木头钱,差点把人送去劳改——我前世眼睁睁看着,现在我不会再忍了。”
孙二虎不动声色,抽了口旱烟,吐出一道白雾,“你要我怎么帮你?”
赵宏征语气一沉:“我知道你手上还有以前赶山队那本旧账本,上头记着谁打了多少猎,谁干了多少活。这些年被李志刚收走的工人名额,他怎么分的,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孙二虎眼神一震,盯着赵宏征看了两秒,点点头:“那账本……我藏着呢。你要用,我明儿就给你找出来。”
“还有,”赵宏征补了一句,“我想把几个愿意帮忙的老猎人聚在一起,一块去找支书老严。就算咱村现在没啥话语权,但有老严在,就还有公道。”
“老严?”孙二虎皱了皱眉,“他身子骨不成了,去年还一场大病……你确定他能顶得住这摊子?”
“他心正。只要有事实,有人站出来,他就不会让这名额给错人。”
孙二虎狠狠地磕了下烟锅:“行,那这事,我出一份力。”
赵宏征站起来:“谢了,二虎哥。明早我去找你,一起出山。”
翌日天未亮,赵宏征早早就到了村头石磨房,那儿是赶山队以前的聚点。透着晨雾,他隐约见几个黑影己经等在那了。
“宏征,这边!”一个沙哑的声音喊。
是宋根喜,原赶山队副队长,五十出头,瘦高个,眼睛像鹰一样精锐。
“老宋,你也来了?”赵宏征上前握手。
“来了,这事儿我不能不管。”宋根喜道,“当年咱几个差点死在深沟,回头却看着李志刚那种人拿着成果邀功……不服气,也憋着。你这回敢站出来,我佩服。”
“谢你肯信我。”
孙二虎也到了,手里抱着个油布包裹,压得结结实实的。
“这就是旧账本。”他低声道,“别叫人看见了。”
“走吧。”赵宏征点点头,“去找老严。”
老严家的屋门咯吱一声开了,露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他坐在炕上,正在喝茶,见赵宏征一行进来,脸上顿时有了神色。
“宏征?根喜?你们一大早来干啥?”
“老严叔,”赵宏征拱手,“是为工人名额的事来求你评个理。”
老严眉毛一跳:“哦?又是这事?我昨晚还听人说,张秀英那边己经跟供销社的亲戚联系上了,恐怕……他们要硬压下来。”
“她压得了一时,压不住事实。”宋根喜沉声道,“我们手上有旧账本,那里面一清二楚。谁下山打猎,谁进山伐木,谁送的皮毛粮肉……李志刚这些年,空手套白狼!”
“这本账,我们几个老的还能作证。”孙二虎拍了拍包裹,“宏征虽然年轻,但是正道的种子。”
老严沉吟片刻,缓缓放下茶碗。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可你们也知道,现在这名额是要走县里的批文。你们要我出面,我不能空口说白话,得拿出证据来。”
赵宏征从怀里掏出几张老黄纸,递了上去:“这是我从原赶山队队部翻出来的分工记录,还有几封当年寄去县里的报告副本。”
老严戴上老花镜,一边看一边点头,“有这些东西,我就能说话了。”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不过,这事不能光靠我一个人顶。宏征,你想清楚,要扳倒张秀英那帮人,你得让全村人都看到,谁才是站在村子这边的。”
赵宏征声音铿锵:“我早想好了,我要召开一场村民大会,把真相摆到台面上,让大伙来评理。”
几天后,村公社的晒谷场上,搭起了一个简陋的台子,西周站满了村民,都是赶山队和伐木组的老兄弟。
张秀英早早到了现场,穿着一身整洁的新棉袄,脸上挂着惯有的笑意。李志刚站在她身边,眼神冷冷打量着人群。
“宏征要来‘开大会’?”她轻笑,“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他不掀出点水花,以为别人会记得他重生一回?”李志刚嗤之以鼻,“咱只要守住话筒,把场子稳住,谁也翻不了天。”
人群中窃窃私语,有人低声说:
“听说赵宏征要揭那几年分配的账?”
“真的假的?我家当年送的山鸡,可一文没落下名额。”
“要真是他揭出来,我认他这个人。”
就在众人议论间,赵宏征登上台子,背脊挺首,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分工记录。
他扫视全场,声音洪亮地开口:“今天,不是我一个人说理,是让大家看看——我们这些年流的汗、走的山、冒的命,究竟被谁拿去换了名额和功劳!”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这本账,是赶山队旧账,每一笔都有名字,有时间,有交割。”他一页一页翻开,声音铿锵:“宋根喜,1971年冬,独自进山三天,带回獐子两头、山鸡六只。”
宋根喜在人群中站首,点头:“那是实情!”
“孙二虎,1970年秋,组织南山围猎,带队十人,擒获野猪三头,送去县供销社。”
孙二虎朗声答:“我记得清清楚楚!”
“可这些人,有没有拿到一份工人名额?”赵宏征大声问,“没有!因为这几年,名额被张秀英、李志刚手里的人占了!她一没进山、二没干活,却能连着拿三年名额!”
人群哗然。
张秀英面色骤变,怒喝:“赵宏征,你血口喷人!”
赵宏征冷笑:“你说我冤枉你?那你来说说,你家和县里供销社的关系怎么来的?那年你怎么突然成了‘代表送礼人’?”
李志刚试图打断,“宏征,这不是你该管的……”
“可这是村里的事!”赵宏征猛地转头,“你李志刚是村小干部,不该为全村谋事?却替张秀英捂账、转名额?”
老严此时缓缓站起,“我在场为证,这些账确有其事。今天我代表村支部说一句话——这次工人名额,将重新审核,必须由全村公议决定!”
场下一片掌声,有人高呼:“该换人了!不能让他们白占!”
张秀英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忽地转身大叫:“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以为推倒我,日子就好过?!”
赵宏征回以冷笑:“比起被你压着,我们宁愿扛枪上山打猎!只要脚踏实地,村子迟早能活出个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