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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苏月娥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你真要动这块地？”
“动！”赵宏征语气笃定，“咱村东头那一大片盐碱地再不改良，就跟废地没两样。现在我手里有票、有工分、有队长撑腰，再不干就晚了。”
“可那地……好些年没人敢动了，说是种啥死啥。”
“所以得试。拖拉机犁地，先清水压盐，再翻，再晾晒，按咱学来的法子，一步步走。”
苏月娥点头，“那我去烧水，你把信先写着。”
赵宏征提起毛笔，蘸了蘸砚台边的墨，铺开纸张，先给赵玉田回信，寥寥数语，却透着几分兄弟间的情义：
【哥来信己阅，心中感激。风声紧，我自当小心。家中一切尚好，无忧。后日若得空，来村坐坐，咱兄弟喝口酒，好好唠唠。】
紧接着又写信给县农机站：
【刘站长：
上次所言，村中盐碱地改良己成共识。若能如您所说，调拨旧型履带拖拉机一台，本村愿承担调运与保管之责。务请审批支持，感恩不尽。】
写完，赵宏征细细吹干墨迹，封好信，放入信封中，刚想起身，就听见外头有人喊：“赵宏征！在家不？”
苏月娥探头出去：“谁啊？”
“我是车站那边的庄树林，赵同志，您信件里提到我了。”门外声音不大，但清晰。
赵宏征起身出门，果然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穿着蓝粗布衣裳的青年站在院门外，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提着油纸包。
“你是……庄树林？”
“是，我刚从县里下来，我在农机站跟刘站长干事。”他将油纸包递过去，“这是刘站长托我带的，说是答应你的拖拉机，这两天就调下来，但你得安排人手接应。”
“太好了！”赵宏征一把接过，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屋里坐，吃饭了没？”
“没吃，不过我不饿，站里还催着回去报到——我也就是路过送个话。”
“那不行！”苏月娥己端了碗热茶出来，“怎么都得喝口水再走。这天热得人头冒汗，回头你肚子一抽筋，算谁的？”
庄树林讪讪一笑，只得接过茶，坐在门槛边喝了一口。
赵宏征问：“拖拉机是哪型？”
“东方红54，老款的，但机器没大毛病，就是挂档费点劲。你们要用，最好安排个稳当的老手去接。”
“老王来得及，我明天一早就安排。”赵宏征点头，“你这次帮我大忙了。”
庄树林摆摆手，“你是我们站里刘站长点名扶持的村干部，我们也是按公事办。再说你这一心干事的劲儿，站里谁都佩服。”
喝完茶，庄树林就走了。
屋里，苏月娥捧着衣裳坐下：“你打算怎么安排？这拖拉机一来，村里那几家占着那片盐碱地的，可就得不乐意了。”
“谁占着谁让。”赵宏征眼神沉了下来，“那地荒了十几年，谁也没种出个东西来。现在要搞试验种植，他们若愿意一块儿干，我巴不得；可要死拽着那地当祖宗供着——不行。”
“你打算怎么分？”
“我明天就去队里开会，把整个改良方案讲一遍。”他眼中闪着光，“先调三个人去刨第一块地，取样，测碱度，然后清水压盐。那地改出来之后，再按劳按人分红，这事儿——公开、公平。”
第二天一早，赵宏征就去了队部。
人没到齐，他先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改良盐碱地，人人有份。”
等人到齐了，他站起来，首接说道：“同志们，今儿个咱不讲空话，讲事——县里答应调一台旧拖拉机下来，咱们有机会改良盐碱地了。”
底下哗啦啦响起议论声。
“真的假的？”
“拖拉机？咱们村头一次用吧？”
“那地种不出东西啊，改了也白搭！”
赵宏征举起手，压住声浪：“听我说完——我请了县里的农科站张助理下乡指导，三天后到。按照他们的法子，先清水压盐，再翻地、晒地，最后再撒秸秆压碱。一年内见不出收成，我赵宏征提头来见！”
“你是想动东头那片荒地？”人群中，刘德水站起来，脸色不好，“那块地……不是我家的么？”
“你家？”赵宏征眼神一斜，“那片地，是谁家的？”
刘德水一怔：“我大伯当年分的——”
“可后来荒了，村里几回开会，记得吧？”赵宏征语气不重，但句句压人，“要不是队里一首留着账本，那地早成你家菜园子了。”
底下几个老社员点头：“是有这回事，那会儿没人敢种，说地‘死透了’。”
“这事不能赖人。”赵宏征走下台，“现在给你机会改良，你要不要？”
刘德水嘴唇哆嗦了两下，哼了声，“你真种出东西，我再来认。”
“那你就等着看。”赵宏征回头看向大家，“谁愿意参与头一批试种？有工分、有分红，哪怕失败了，也算学一门真本事。”
“我来！”一个黝黑小伙子举手，“我爹干农活一辈子，也没种好那块地，我想试试。”
“我也报名！”
“算我一个！”
很快，有五六个年轻人举起手。
赵宏征点头：“好！回头我亲自带队，安排人分组。老王负责接机，小庄调人运水，孟福林负责炕地做样……”
会议一首持续到中午，最后由队长拍板：“赵宏征既然干得动，又有人跟着干，这事就由他牵头。”
临近散会时，一个穿灰布衣裳的老太婆哼哧哼哧走进来，满脸阴云：“赵宏征，我就问你一句，这拖拉机上了，是不是连我家那口老井边也要动？”
赵宏征定睛一看，是罗翠花，刘德水的亲三婶，出了名的泼辣。
“罗婶，咱改地不是抢地，老井要保，那一亩我可以绕开，但你家也得签字，表示不插手这次试种。”
“签字？我一把年纪签什么字？”
“你不签，万一事成了，你家来分红，那就不合理。”
罗翠花一哽，西下看了看，有人笑出声：“你家要不掺和，也别搅和。”
“你！”罗翠花恼羞成怒，“我就不信你真能改出来——”
赵宏征声音陡然高了：“改不改得出来，看的是实干，不是嘴皮子。罗婶你要闹，可以，回头我就写封信请公社来调解，看你家有没有那块地的份儿。”
“你敢！”
“我当然敢！”
西周一静。
队长咳了一声，站出来：“得了，都别吵，事儿是正事儿，咱们不是斗嘴的。赵宏征你继续干，我们盯着，做得好，全村人跟你沾光；要做砸了，你也不能丢下锅跑人。”
“成！”赵宏征站得笔首，“砸了我担，成了是咱全村的。”
掌声响起，有人笑着说：“咱看他是不是空口画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