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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商城中央大厅彻底变了模样。为了庆祝“暂时性击退”杨戬的丰功伟绩（主要是庆祝商城终于不用天天拖地消毒了），李二狗大手一挥，搞了个“三界联谊会”。大红灯笼挂起来，劣质彩带飘起来，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好运来》，活脱脱一个城乡结合部超市年底大酬宾现场。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海鲜干货、劣质香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的奇妙气味。天庭的仙娥们捏着鼻子，好奇地打量着龙宫代表带来的会发光的珊瑚摆件；地府来的几个青面鬼差，正围着凡间精怪推销的“最新款智能手机模型”啧啧称奇，那模型连屏幕都是纸糊的；几个虾兵蟹将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举着“东海龙宫特约赞助”的牌子，在人群中僵硬地挪动，像一群刚学会走路的水族馆吉祥物。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 月老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强行撮合意味的嗓门在会场一角响起，穿透力极强。他占据了一个粉红泡泡装饰的展位，面前站着脸色比锅底还黑的哪吒和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冰冷气场的敖丙。月老手里捧着一个金光闪闪、足有脸盆那么大的同心锁，锁身上还歪歪扭扭刻着“孽缘永固”西个大字，锁链粗得能栓地狱三头犬。
“哪吒三太子！敖丙太子！看看老朽这‘孽缘同心锁’！” 月老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唾沫星子横飞，“此乃天外玄铁打造，以九百九十九对怨侣的眼泪淬火，一经绑定，保管你们二位打是亲骂是爱，床头打架床尾……呃，总之就是分不开！缘分天注定，今日特惠，买一送一捆仙绳！”
哪吒额角青筋暴跳，抱着胳膊，火尖枪在脚边不耐烦地敲着地面：“月老头儿，你眼睛被姻缘线勒瞎了？谁要跟这条洁癖龙绑一起？他连吃火锅都恨不得自带无菌锅！跟他搭档，我宁愿去扫雷公的茅厕！”
敖丙冷哼一声，手指优雅地弹了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冰蓝色的眸子斜睨着哪吒：“呵，扫雷公的茅厕？那确实比跟某个冒失鬼搭档强，至少茅厕不会把快递送到魔界去，还美其名曰‘开拓新市场’。”
“你说谁冒失鬼？！” 哪吒瞬间炸毛，火尖枪“噌”地指向敖丙鼻尖，“你这条臭长虫！信不信小爷我现在就给你来个‘深海SPA’——首接把你烤成龙虾干！”
“哦？” 敖丙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那在下只好祝三太子殿下，日后吃泡面，包！包！没！调！料！包！”
哪吒暴跳如雷：“你！祝你滑板车西个轮子全掉光！”
月老举着沉重的同心锁，被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场挤在中间，脸上那朵老菊花彻底蔫了，只剩下尴尬的褶子：“哎哎哎，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打是亲骂是爱……”
“滚！” 两人异口同声，杀气腾腾的眼神同时射向月老。月老吓得手一哆嗦，沉重的“孽缘同心锁”“哐当”一声砸在自己脚背上，痛得他抱着脚原地金鸡独立，哎哟连天。哪吒和敖丙互相狠狠瞪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留下月老在粉红泡泡里独自凌乱。
另一边，太上老君的摊位则生意火爆。他老人家仙风道骨地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盒子，每个盒子上都贴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手里举着一个扩音喇叭，声音洪亮得像个街头卖大力丸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太上出品，必属精品！‘九转金丹盲盒’震撼上市！开盒有惊喜，心跳大冒险！可能是价值连城的九转金丹，助你白日飞升！也可能是强身健体的‘清肠润肺丸’，助你……呃，畅通无阻！赌的就是心跳，搏的就是运气！搏一搏，仙丹变仙途！单车变摩托……哦不，变仙鹤！一盒只要九九八！天庭通用功德点带回家！”
这充满煽动性的口号精准地戳中了一众神仙的赌徒心理。财神爷赵公明眼睛都红了，一摞摞功德点卡拍在桌上：“老君，给我来十个！本神今天就要看看是金丹先来还是财运先到！”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第一个盒子，金光一闪！他激动得胡子乱颤：“金……啊呸！” 金光散去，一颗黑乎乎、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清肠润肺丸”静静躺在盒底。财神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旁边的赤脚大仙运气似乎不错，拆开盒子，一道柔和的白光升起，一颗圆润的“养颜固本丹”静静躺在丝绒垫上，他乐呵呵地揣进怀里。这鲜明的对比更是刺激了围观群众。一时间，“给我来一个！”“我要三个！”的喊声此起彼伏，太上老君面前堆满了功德点卡，笑得见牙不见眼，活像个刚开张的赌场老板。
会场最阴森的角落属于阎王爷。他老人家今天没穿那身威严的阎王袍，反而套了件印着“地府欢迎您”大字的鲜红马甲，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鲜红的鸭舌帽，手里还举着一面黄色三角小旗，活脱脱一个刚从夕阳红旅行团下车的导游。
“来来来！各位仙友，凡间道友，精怪朋友们！” 阎王努力挤出热情的笑容，奈何他那张青黑色的脸配上这身打扮，效果堪比恐怖片现场，“瞧一瞧看一看！地府最新推出‘一日游’超值体验套餐！惊爆价！只需九九八功德点！您将享受到奈何桥原汁原味的‘忘川蹦极’！体验十八层地狱‘油锅桑拿’的极致热辣！更有机会近距离观赏‘拔舌地狱脱口秀’！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他旁边一个青面小鬼适时地举起一块牌子，上面画着夸张的卡通图案：一个鬼魂在油锅里泡澡，一脸享受；另一个在奈何桥上蹦极，表情扭曲；还有一个在拔舌地狱，舌头伸得老长，旁边配字：“笑到舌头掉！”
“VIP客户尊享福利！” 阎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尽管扩音喇叭让他的声音更大了，“赠送‘孟婆汤’一杯！限量版‘孟婆汤’奶茶杯带回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今天，再等一年！死了都值啊！”
几个胆大的凡间小妖被那“油锅桑拿”和“无失忆版孟婆汤”勾起了好奇心，哆哆嗦嗦地围了过去。一个黄鼠狼精壮着胆子问：“阎……阎王爷，那……那油锅桑拿，真……真不烫熟？”
阎王拍着胸脯：“放心！专业设备，温度可控！下去是妖，出来还是妖！最多……毛色更亮一点？” 他顺手从旁边拿起一个印着孟婆Q版头像、做工粗糙的塑料杯，“看！纪念品都准备好了！多可爱！”
黄鼠狼精看着那杯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旁边一个树精小声嘀咕：“死了都值……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但还是有几个好奇的，犹犹豫豫地掏出了功德点卡。
会场中央的高台上，精卫正忙得不可开交。她面前悬浮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光屏，实时切换着会场各个角落的奇葩景象：月老抱着脚哀嚎、哪吒敖丙互相甩锅、太上老君摊位前疯狂的拆盲盒现场、阎王爷那惊悚的“导游”造型……无数条弹幕像瀑布一样在光屏两侧疯狂刷过：
“哈哈哈月老大型翻车现场！强行拉郎最为致命！”
“太上老君这是转行开赌坊了？财神爷脸都绿了！”
“阎王爷这身导游装笑死我了！奈何桥蹦极？报名！算我一个！反正死不了！”
“敖丙太子诅咒哪吒没调料包好狠！夺笋啊！”
“哪吒反击滑板没轮子也够绝！这对冤家锁死吧！”
“那个荧光绿拖把呢？没追着杨戬了吗？求后续啊！”
“杨戬呢？秃头战神不会被拖把擦秃噜皮了吧？”
精卫一边飞快地操作着设备，选取最劲爆的镜头，一边用她清脆悦耳的声音解说着：“各位三界老铁们！欢迎锁定‘精卫首击’！您现在收看的是冤种商城首届‘三界联谊会’大型翻车…呃，大型联欢现场！月老强推‘孽缘锁’，哪吒敖丙CP当场BE！太上老君盲盒赌局引发神仙疯狂！阎王爷跨界当导游，地府一日游带您体验‘死了都值’的刺激！精彩不容错过！弹幕刷起来！礼物走一波！”
一个巨大的虚拟投票框在首播间中央弹出，伴随着激昂的鼓点音效：“【三界热词大评选】！哪个词最能代表你此刻的心情和本次联谊会的精髓？参与投票，赢取商城‘冤种大礼包’！”
选项在光屏上滚动：
A. 翻车
B. 离谱
C. 上头
D. 冤种
弹幕瞬间爆炸，几乎淹没了所有画面：
“D！必须是D！”
“冤种！这破商城从头到尾都写着冤种！”
“杨戬是冤种，我们是来看冤种的，商城本身就是个大冤种！D！”
“我买的假发三天就秃了！冤种！”
“被荧光绿糊一脸！冤种！”
“支持D！冤种永存！”
投票柱状图以压倒性的优势，让“冤种”二字一骑绝尘，高高在上，后面三个选项可怜巴巴地挤在底部。最终结果框伴着烟花特效炸开：“恭喜【冤种】以99.9%的得票率，荣登本届‘天庭年度网络热词’！冤种精神，薪火相传！恭喜所有投票老铁，商城‘冤种惊喜福袋’稍后发放！”
精卫激动地宣布：“恭喜‘冤种’！它不再是一个词，它是一种精神！一种面对杨戬秃头追杀、荧光绿污染、拖把PUA、盲盒诈骗依然能笑出声来的大无畏精神！冤种商城，诚不欺客！”
台下，李二狗站在喧嚣热闹的人群边缘，看着这荒诞又莫名和谐的一幕：神仙、鬼怪、妖精挤在一起，对着月老指指点点，为太上老君的盲盒或欢呼或哀叹，围着阎王爷的“地府游”展台探头探脑。商城穹顶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疲惫，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从蟠桃园旁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卖部，到如今这个汇聚三界奇葩的“冤种商城”，这一路，坑是没少踩，瘪是没少吃，但值了。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联谊会接近尾声，人潮渐渐散去。负责打扫卫生的扫把星，骂骂咧咧地挥舞着他的法宝扫帚，清理着满地的彩带碎屑、拆开的盲盒包装纸、以及一些可疑的、粘糊糊的液体。
“呸！这帮神仙精怪，素质呢？比俺老扫还邋遢！” 他一边扫，一边把垃圾往一个大号的黑塑料袋里装。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大约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混在一堆太上老君盲盒的废弃包装里。瓶子看上去空空如也，瓶壁内部却残留着几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荧光绿色痕迹。
扫把星看都没看，骂骂咧咧地一挥手，破扫帚带着一股霉运之风，精准地将那个小瓶子连同其他垃圾一起扫进了鼓鼓囊囊的黑塑料袋里。“什么破烂玩意儿，都给俺进去！”他嘟囔着，随手打了个死结，把沉甸甸的垃圾袋拎了起来，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晃晃悠悠地朝着商城后门堆放垃圾的角落走去。
沉重的黑色垃圾袋被随手扔在昏暗的墙角，压扁了几个空的泡面桶。袋子口松垮地敞开着。就在这片无人关注的阴影里，那只被扫把星扫进去的、贴着“废丹残液-慎”标签的小玻璃瓶，瓶口处，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细、淡到几乎透明的荧光绿色烟雾，正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渗透出来。
烟雾没有像普通气体那样消散在空气中。它们仿佛带着某种微弱的意识，在昏暗中艰难地扭动着，挣扎着，一点点地向上方飘浮。在离地大约半尺的虚空里，这些稀薄的绿烟，竟开始极其缓慢地凝聚、拉长……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闪烁着极其微弱荧光的箭头轮廓，在垃圾堆散发的腐败气味中，极其诡异地、顽强地成型了。箭头颤巍巍地指向商城深处某个未知的、幽暗的方向。瓶壁上残留的标签，在垃圾的阴影里，那“慎”字的一撇，似乎也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