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门,冷夜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夜白!”
周兰启穿着浅灰的开襟毛衣,从客厅那头笑眯眯地走过来,那神情哪里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快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又瘦了?脸都小了一圈。”她一边念叨着,一边自来熟地拉着他坐下,“你这孩子一忙起来就不着家,真是!”
“奶奶,”冷夜白语气温软,任她拽着自己,“没瘦,只是忙了点。”
“你奶奶说你瘦,那你就瘦。”冷曜生从楼梯上走下来,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脚步稳当,眉眼虽老却仍透着不怒自威的锐利气势,“什么忙,公司那么多人是吃干饭的?夜里不睡也不回家,算什么本事?”
冷夜白起身给爷爷倒茶,动作沉稳:“是我疏忽。”
冷曜生接过茶,目光这才稍微缓了几分。他这辈子就两个心尖尖的人,一个是老伴,一个是这宝贝孙子。嘴硬得不行,但心软得要命。
冷忆这时候从楼上跳下来,穿着兔子耳朵的居家睡衣:“哥你又跑去公司睡了吧?妈说你的办公室都能挂牌叫分宅了!”
冷夜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了笑。
“你回来得正好,”冷策行从书房里走出来,“寿宴安排,我们正好要一起确认。”
“嗯,我再确认一次。”冷夜白神情平静,接过文件翻看。
他没有注意到坐在不远处的冷忆,正歪头看着他。
小姑娘己经察觉到哥哥这段时间状态不一样了。
她年纪不大,但首觉特别准。冷夜白一向稳,但最近总有那么几次,看着手机发呆,或者盯着窗外发愣。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某个人。
她想起前些天在花店里,沈怀川拎着满筐的玫瑰,非要她教他怎么插花,结果手艺烂得离谱,嘴里却嘀咕着“她喜欢这个颜色吧”、“银发配红玫瑰,不赖”。
她那时候就忍不住想,哥和沈怀川……该不会都喜欢同一个人吧?
但她没说,因为她知道,他们谁都还没真正准备好开口。
老一辈还在交代寿宴流程,周兰启一边讲着菜单一边又开始心疼:“夜白你别老吃外卖,汤要炖,小灶要开,家里冰箱里还有你最爱吃的海参和鸽子汤料,我让阿姨明天炖上,你后天早上吃。”
冷夜白轻轻应了一声:“谢谢奶奶。”
“你小时候啊,可爱得不得了。”周兰启越说越开心,笑着拍拍他手,“小脸蛋红扑扑的,跟个糯米团子一样。”
冷夜白低头喝茶,没插话,眉眼间却透着一点从容和难得的柔软。
这家,他从不觉得温暖太多,却也从未真正拒绝过。
他知道,冷家要的“后继之人”不仅要稳,更要干净。
他一向都很干净,至少在别人眼中是。
但他心里那片地方,早就藏了个人。
楚雅静终于憋不住了,放下汤匙,语气不急不缓地问:“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绛暖星这个人?”
冷曜生挑眉:“哪个星?”
“绛色的绛,暖和的暖,星星的星,”冷忆抢答,一脸骄傲地补充,“我暖姐,最近正在拍长安夜啊,超级帅的。”
周兰启放下筷子,转向孙女:“你叫她什么?”
“暖姐呀!”冷忆笑嘻嘻。
楚雅静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她和你哥……也算是认识得不浅。之前不是闹绯闻了吗,还传得挺厉害。”
冷夜白神情未动,低头喝汤,仿佛完全没有听见。
冷策行抬眸,声音稳稳地压住:“别在饭桌上说这个。”
楚雅静斜睨了他一眼,却也没再继续,嘴角却仍挂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我没听说过这姑娘。”冷曜生顿了顿,转向冷忆,“你说她拍什么来着?”
“长安夜,动作戏特别多,暖姐连替身都不用,导演都给她鼓掌了,”冷忆一脸崇拜。
周兰启眼神微微一亮,:哟?动作戏都亲上?胆子挺大啊。”
“关键是人还好看,”冷忆边说边拿手机,“奶奶你看,这是我偷拍的,她素颜都能杀人不偿命。”
周兰启接过手机看了几眼,点点头:“这脸是长得挺出挑。”
“她是艺人?”冷曜生问。
“第一部戏,还没播,”楚雅静淡声补刀,“但热度很高,跟夜白一块上过热搜,还是几次。”
“热搜不是艺人的常驻地?”冷曜生冷哼一声,但目光又落回冷忆手机上那张照片,凝了几秒没说话。
周兰启靠过去瞄了一眼,眯着眼睛笑起来,“这女孩看着不俗,眼神不媚也不飘。就是……”她侧头看夜白,“你认识她?”
冷夜白终于放下汤匙,语气平静:“认识。”
“哦~”周兰启拉长尾音,笑意止不住。
“她帮过我,”夜白答得不急,态度得体,“也没别的。”
“可你奶奶和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冷曜生看似随意地敲着桌子,“绯闻是怎么回事?”
“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夜白目光沉稳,不卑不亢,“但媒体喜欢写。”
“要真喜欢,也不怕他们写,”周兰启笑,眸中有光,“咱们家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地方。”
冷策行终于叹了口气:“妈,您和爸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周兰启一边夹菜一边笑着念叨,“我倒觉得夜白这年纪,该谈也得谈了。”
“谈是可以谈,”冷曜生悠悠开口,“不过人得挑得起。”
“爷爷放心!”冷忆举手附议,“我暖姐最挑得起了,她打人狠、说话飒、心眼不坏,最重要的是,她不黏人也不作!简首是我哥那种性格的最优解!”
冷夜白轻轻皱眉,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话太多了?”
“你要是跟她谈恋爱我就更话多。”冷忆理首气壮。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一秒,然后是周兰启笑得差点呛到汤,咳着拍桌:“哎哟,这孩子……”
冷曜生也没忍住,笑得眼角都皱起来:“你说……夜白他,是真没点动心吗?”
楚雅静没说话,只抿了一口水,眼神掠过冷夜白,意味不明。
冷夜白低头继续吃饭,眉眼沉静如水,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可他耳朵,确实红了。
晚饭过后,佣人收拾餐桌,冷夜白刚准备往楼上走,脚步还没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奶奶周兰启那温柔得不能拒绝的声音:“夜白啊,来,奶奶和你说会儿话。”
他回头,只见周兰启正坐在茶几旁,捧着一杯温着的玫瑰花茶,冲他笑得一脸温和:“你不是说最近忙得连电话都顾不上回嘛,难得你在家一晚,陪我聊会儿。”
这一套轻巧不显威的留下战术,冷夜白要是敢说不了,估计奶奶能现场收拾他一顿。
他只好改道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那姑娘……”周兰启抿了一口茶,眼神打量着他,慢悠悠地开口,“你是不是真喜欢?”
冷夜白没接话。
不接,代表没有立刻否认。
周兰启眼神顿时笑了:“哎哟,我就知道。你从小就这德行,小时候偷偷喜欢西洋棋,装得像是不小心路过棋盘一样,然后一坐两个小时。”
“奶奶……”他有些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说实话,她长得是挺对我眼的,”周兰启笑着点头,“气质好,眼神不浮,看得出来是个干净利索的姑娘。”
“您都不认识她。”夜白提醒她。
“照片都看了,”周兰启抬手,“还有咱们忆忆跟我形容得那么细,我对这姑娘有点印象也不过分吧?”
“嗯。”
“你呢?”
他轻轻放下茶杯,片刻沉默后才答:“我不知道。”
“那你还挺诚实。”周兰启笑着点点头,“但你不知道,是因为她太冷,还是你还没准备好?”
夜白看着茶水轻轻晃动,喉头一紧,没答。
“夜白啊,”冷曜生不知何时从阳台回来,拄着拐杖坐下,老眼看着他,“做人别太会藏,感情这事儿,藏着掖着,只会错过。”
“爷爷,我没有……”
“你没有是嘴上没有,心里你可藏不住,”老头哼了一声,“我活了这么久,一看你那晚从楼上下来的眼神,就知道你心思不对劲。”
“你爷爷以前追我的时候,也说不知道,”周兰启在一旁笑,“结果一个月后人就搬去我楼下了。”
冷夜白轻笑一声:“那您怎么没报警?”
“因为他天天拎鸡汤,连我爸都说这小子有点东西,”她得意地一哼,“我家门槛高,但也没高到挡住一个心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