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瑶听着女儿的一番话,不禁感到尤为的揪心。
她紧攥着手中丝帕,心头暗暗腹诽着,如若可能,她甘愿替与微受苦受累。
“你别用这样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比你幸福的多喔,懿嫔……我可是金枝玉叶,贵为公主,你看,本公主如今生病立马就有着无数人,上赶着,前赴后继来伺候我。”
与微扯唇牵强一笑,那张巴掌大苍白的一张脸上,毫无血色。
楚玉瑶用手轻轻地拂去她脸颊一侧的碎发:“不要这么说,公主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如若要是你娘亲知道你这样,她一定会心痛死的!”
“才不会呢。”
与微长吁一口气,又努努唇,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所以你也不能告诉别人,知道了嘛!”
楚玉瑶盯着与微,看着她这般神秘兮兮的样子:“什么?”
“我娘……其实她根本就不是失踪了,只是我父皇这么多年来自欺欺人罢了,她就是看中了当初赴京赶考的那个举子,所以才密谋设计了这么一场戏,她和人私奔了,据说两人早就逃去了西域,所以父皇这么多年来才不肯动西域。”
“明明按照我朝实力,踏平西域也不成问题,他不过就是不想因为战乱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惨死,寻常百姓,哪儿有自保的能力呢?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王府的王妃不做,偏要跟一个举人私奔。”
她说完又浅浅的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对于楚玉瑶的失落。
听着与微的话,楚玉瑶捏着的丝帕那只手紧了又紧。
不过就是当初她调侃的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她说那个书生模样长得俊俏,哪怕是不能高中,即便是去秦楼楚馆做个淸倌儿也一定能够在京城立足。
怎么就能成了,她看中了那个举子,和人私奔?
“这些话,你又是从哪儿得知?”
楚玉瑶抬眸怔怔的盯着女儿看着。
与微叹息一声:“还能是从哪里得知,宫里人人都晓得,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从来都没有人敢在我父皇的面前提及我的母亲,他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远走他乡这种事呢?”
楚玉瑶端起了夏盏送来的炖品,仔细喂入了与微的嘴里。
这些炖品乃是药膳,全部都是袁天健调配的。
她知道与微的性子执拗,并且最不愿意吃药,受不了一丁点苦!
但药膳用的是药食同源,吃起来就和寻常的膳食没有什么差异,总归是容易入口的。
与微抿抿唇,扫了一眼炖盅里放着的鱼池:“这样好的东西,给我吃,糟践了,我其实早就已经看开了,他们都说我这顽疾便是因为母亲放|荡形骸的报应,若她在这,应当是父皇的皇后,是国母,不过是母债子偿,报应罢了。”
“说什么傻话呢,公主,这天下间怎么可能会有母亲不爱惜自己子女的?”
夏盏说罢,她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在公主的跟前,声音沙哑且哽咽着开口说道:“奴婢的娘,打小便将奴婢卖给了将军府,三岁时便跟着小姐,可即便我恨透了她……我以为她对我没有半分情分,可她临终的时候却还是将这枚玉镯子给了我。”
见着夏盏抬起手来,渐露出手臂上的那一只玉镯子。
与微不禁感到有些好奇:“那后来呢?不过,我觉得你太笨了点,夏盏,你这枚玉镯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她若是真爱你,应当将田产地契给你呀。”
“我母亲一辈子受人钳制,当初是因为二两银子被卖给了我爹做了童养媳,她这一生对自己的人生都难能把控,她也不想让我及笄后被父亲卖给旁人家受一辈子劳苦,她只觉得,若是受累给人奴役,还不如去富贵人家做差事,最起码每个月还有月例。”
夏盏一张脸上泪水娇纵,“这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事呢,更多的都是身不由己,奴婢伺候小姐那么多年,她根本不是外人嘴里那般,她对公主何等珍重,公主现下不懂得,来日一定会明白奴婢的话!”
与微不禁为之动容,尤其是夏盏说的那一句,这世间多的是身不由己。
她摇摇头,“罢了,想来我也没有那个福报能够等到她给我解释的那天了。”
楚玉瑶已经到了嘴边上的话,却欲言又止。
她知道,自己现在即便是同与微说的再多也是多说无益。
自己都无法来证明自儿个的身份,又用什么来说服与微呢?
她宽慰了女儿几句,又亲自一勺接连一勺的汤羹喂入了与微的嘴里。
站定在甘露宫外的萧景珩看着眼前这一幕,可他却止步不前。
陪在一旁的王喜,不禁用着狐疑的语气开口问道:“陛下,您这都已经到了甘露宫的门口,怎么不进去呢?”
“见着她们母女二人安好,便好。”
他淡淡说着,逐渐收拢起宽敞的衣衫,步伐轻快的转身朝着宫门外走去。
玉蝶能够看得出,陛下还是十分担忧公主和他们懿嫔娘娘的。
这几日下来,皇上每次都是站在甘露宫的门外,远远地瞧着,却止步不前。
如今更是……这般小心翼翼!
甚至就连走路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唯恐惊扰到了宫殿内的母女二人。
趁着楚玉瑶出来用晚膳的功夫里,玉蝶犹豫着走上前来:“娘娘,有件事奴婢也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有些时候,你觉得不当讲的话,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
楚玉瑶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玉蝶怔愣住,又小心谨慎的抬眸窥瞄了她一眼:“这几日夜间陛下都会来咱们甘露宫,一站便是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