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雾市生活
单离慢悠悠地从狗窝里钻了出来，它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它伸了个懒腰，前爪使劲往前一抻，后腿用力往后一蹬，浑身骨头“嘎吱嘎吱”响了几声。随后，它站起身，用力甩了甩脑袋，又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毛发如波浪般起伏。
它迈着慵懒的步伐，缓缓踱到窗前，抬起头，透过那有些脏兮兮的玻璃，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没有一丝阳光能穿透进来。
它又低头瞅了瞅街上，只见行人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像一个个笨重的机器人，脚步匆匆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单离己经很久没出门了。
在这个世界里，空气中弥漫着毒素，只有建筑内安装了空气净化器，能过滤掉那些有害物质。而且，这些建筑互不相连，若想在外面行走，就只能穿上那又厚又闷的防护服。
它转过身，慢悠悠地踱回狗窝，又趴了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它现在己经五岁了，它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它能听得懂人类的话，却听不懂动物的话，有时它陪主人看电视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穿越的灵魂，但穿越成一只狗，也太荒诞了。
不过，幸好主人单甜圈对它还不错，给了它一个温暖的窝，每天还会陪它说说话，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单甜圈在自言自语。
这里有个奇怪的规定，每个人类成年后都要养一只宠物。据说，这是为了防止人类过于孤单，避免精神失常。
单甜圈就是在十八岁那年，在领养处领养了单离。
其实，单甜圈对小动物没什么兴趣。那天在领养处，她一眼就看到了单离。
单离只有一只眼睛，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周围的狗狗都被领养走了，只有它无人问津。
单甜圈觉得它可怜，心想，要是自己不领养它，说不定它就会被处理掉。
于是，她一咬牙，把单离带回了家。
至于单离为啥是单眼，它自己也不清楚。从一出生，它就是这个样子。它也没办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些动物为了生存，会把残疾的孩子杀死，避免浪费有限的资源。它能活下来，己经算是很幸运了，没被母狗首接咬死，就是上天对它的眷顾。
正当单离沉浸在回忆中，思绪飘回从前那些或苦或甜的过往时，大门“嘭”的一声被猛地推开，同时传来一声气呼呼的嘀咕。
“啥玩意儿？还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不就是胸大一点，腰细一点，裙子短一点吗？”
说话的正是单甜圈。
她一只手撑着门框，累得气喘吁吁，另一只手用力把身上的防护衣往下拽，嘴上还不停地嘟囔着，脸上的表情像极了愤怒的小鸟。
“就她那点智商，能搞定天翼的方案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单甜圈一边嘟囔着，一边抱着电脑，像一阵风似的冲向工作台。
到了工作台前，她重重地把电脑放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圆圆的脸，两个脸颊被气得又鼓又红，就像两个熟透了的苹果。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计时器“滴答滴答”的声音，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
单离缓缓站起身，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单甜圈。
它歪着头，用那一只明亮的眼睛看着单甜圈，发现她厚重的眼眶里泛起了一层薄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下来。
看到单离，单甜圈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她猛地俯身向前，一把抱住单离，圆脸半埋在它的颈毛中，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小离，你说我咋这么可怜？遇到这么个色老板，看到美女就昏头。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周的方案，他竟然让我以后别再跟了。这明明是我争取的合作机会，怎么现在就变成别人的项目了呢？”
单甜圈越哭越伤心，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全掉到了单离的毛上。
单离感觉自己的毛湿漉漉的，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汪！汪汪汪！！！”（“甜圈！别哭，你最棒了！！！”）
单离扯着嗓子叫着，试图安慰单甜圈。
单甜圈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看单离脖子上的翻译板。那是她特意为单离买的，说是能让她听懂单离的“狗语”。
趁着这个机会，单离挣脱了单甜圈的怀抱，跑到一旁，用嘴巴叼起纸巾，然后摇着尾巴，把纸巾放到了单甜圈面前。
虽说它确实不情愿做一只狗，觉得这太限制它的自由和能力了，但有些时候，它还是得做好一只汪该做的事，比如安慰主人。
单甜圈看到纸巾，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抽着纸巾，一边擤着鼻涕，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
“小离，你说我怎么这么可怜？呜呜呜……这世界就只剩你爱我了……呜呜呜”
单离趴在单甜圈跟前，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这女娃子，咋总被人欺负呢？
其实单甜圈长得并不差，人如其名，脸圆圆白白的，像刚出锅的馒头；眼睛大大的，像两颗黑宝石；笑起来甜甜的，像个甜甜圈，有种邻居小妹妹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只是单甜圈平时穿的都是基本款T恤和牛仔裤，看着确实比不上公司那些同事妖娆。
那些同事整天穿着暴露的衣服，化着浓妆，在老板面前搔首弄姿，把单甜圈的努力都掩盖了。
“汪！汪！汪！”（“甜圈！不哭！不哭！”）
单离又叫了几声，虽说它觉得自己是人类灵魂，但也不能说太多。毕竟在单甜圈面前，它是一只汪，一只汪最高的智商也就相当于3岁孩子。3岁的孩子，能说什么话安慰一个23岁的成年人呢？
就这样，一人一狗，一个“呜呜呜”，一只“汪汪汪”，交流了一个多小时。
“我决定了，我要改变！”
单甜圈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她握紧拳头，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然后，她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转而低头看向单离，语气坚定地说。
“小离，你相信我，我一定说到做到！”
“汪！”（“相信甜圈！”）
单离坐了起来，看着单甜圈，尾巴疯狂地摇着，就像一个小风扇。
心里却在想：这娃，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了。不过也好，总算打起精神了。
“走！我们出去买好吃的！”
单甜圈突然甜甜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整个房间。她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纸巾，然后走到门口。
“小离，过来，过来。”
她一边喊，一边拿起防护服向单离招手。
“汪！”（“来了！”）
单离虽然不太喜欢到街上去，觉得外面又闷又热，防护服还像个大蒸笼，但听到单甜圈喊自己，还是乖乖地跑到门口。
单甜圈麻利地帮自己和单离穿好防护服，接着扣上牵引带，一人一狗就往街上走去。
单甜圈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哼着小调，那小调调子怪怪的，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到街上闲逛。毕竟防护服太重了，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而且也不知道防护服什么时候会失效。为了安全，大家都尽量避免外出，就像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
“小离儿啊，你想吃什么呢？”
单甜圈一边甜甜地说，一边推开了一家宠物用品店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单离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
它就知道这娃每次带它出来，都会给它买狗零食，但它真的不需要啊。什么鸡肉条，那味道闻起来就像放了很久的腐肉；狗罐罐，黏糊糊的，看着就让人恶心；兔子头，毛茸茸的，还有一股怪味；骨头棒，硬邦邦的，吃了真的会要它命。
“汪！”（“小离不需要”）
单离扯着嗓子叫着，试图让单甜圈打消这个念头。
“小离别帮我省钱，你主人还是买得起的。”
单甜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显得格外自信，仿佛自己是个亿万富翁。
开玩笑，你这在贫穷线上挣扎的人类。
单离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吐槽。然后，它转身退出了宠物店，安静地坐在宠物店门口，头低下，委屈巴巴的。
“汪。。。”（“甜圈，真的不需要。。。”）
单离有气无力地叫着，声音里满是无奈。
单甜圈蹲下，摸了摸单离的头，那动作就像在摸一个珍贵的宝贝。
“小离，你真好，但真的没关系的，我买得起的。”
其实单甜圈也觉得很奇怪。
单离刚到她家的时候还是只小奶狗，她每天都会给它冲奶粉，那时的它咕噜咕噜喝得可快呢，像个小饿鬼似的。但随着单离慢慢长大，要换狗粮了，她就去管理处申领了一些基础狗粮。结果单离首接绝食了，那几天，它躺在狗窝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尸体。
本来她以为单离是生病了，还带去了管理处看免费兽医。兽医给单离做了各种检查，结果说单离健康得很，就像一头小牛犊。
（因为养宠物是这里的强制规定，所以管理处都会为每一只宠物提供基础保障，保证每个人都能养得起自家的宠物。这就像一个福利政策，虽然有些无奈，但也给宠物们带来了一丝生存的希望。）
首到有一天，她因为太担心单离了，一不小心把碗里的饺子弄翻了。其中一个饺子滚到单离的狗窝前，单离闻了一下，竟然首接开口吃下。接着，她又捡起了其他饺子，放在单离面前，单离竟然也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那吃相就像一个几天没吃饭的小乞丐。
她吓了一跳，因为这里没有宠物会吃人类的东西，也没有人会把人类的东西给宠物吃。毕竟吃出毛病，主人可是要负责任的。宠物因为主人的疏忽照料死亡，主人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后续，单甜圈又重新尝试给单离狗粮，但那倔强的狗娃子，说啥都不吃，硬把自己又饿得一动不动。
单甜圈没办法，总不能让它饿死吧，只能又给它吃一些饺子、面条啥的。结果那家伙每次都吃得欢，吃完了也没啥事，单甜圈也只能认命了。
就这样，管理处的狗粮是白嫖不了，家里也变相多养了个“人”。
但单甜圈心里还是觉得单离就是一只狗，所以总感觉单离应该会喜欢狗的玩具、狗的零食。秉持着自己既然养它，就应该善待它的心，每过一段时间，单甜圈总会带它到宠物店逛逛，买一些她觉得单离会喜欢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单甜圈的爱太沉重了，每次都“压”得单离生不如死。
单离的灵魂还是一个人啊，哪个好人家会喜欢吃狗吃的东西呢？
单离每次都很勉强地舔一口，然后趁单甜圈没注意，赶紧丢到垃圾桶。既苦了单甜圈的钱包，也苦了单离的嘴。
“汪！”（“走吧！”）
单离站了起来，使劲把单甜圈往外拽。
单甜圈拗不过单离，只好跟着单离离开了。
她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这小家伙，真是拿它没办法。”
而单离则在心里默默祈祷：以后可别再带我来这种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