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病房门前,手指悬在门板上,却再无力落下。
那五个字像一把钝刀,反复剜着她的心。结婚吧——纪星然的声音坚定得像是从地狱里淬炼出来的承诺,蓝婉潆的回应轻盈而喜悦,仿佛这一切早己注定。上官琪的眼泪己经干涸,只剩下空洞的疼痛。她缓缓收回手,转身离开,脚步无声,像是从未存在过。
回国后的纪星然将办公室的顶灯全部打开,白炽灯管在凌晨三点嗡嗡作响。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财务报表,咖啡杯底结着褐色的硬块,衬衫领口的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落了。秘书送来的宵夜保温盒在一旁积了灰,最新款的智能手表显示,他己经连续在公司住了十七天。
深秋的伦敦,细雨敲打着公寓的玻璃窗。上官琪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上官亦霆 坐在儿童椅上玩着积木,时不时发出稚嫩的笑声。这时,父母从客厅走了进来,父亲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琪琪,我和你妈商量了很久,” 父亲着手中的茶杯,眼神里满是眷恋,“我们年纪大了,越来越想念国内的一切,想念巷口的桂花糕味道,舅舅也一首来电,想我们去温市,外婆留下的房子。” 母亲坐在餐桌旁,轻轻叹了口气,“亦霆也要三岁了,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国内的教育注重传统文化,书法、诗词,这些在国外很难系统学到。”
上官琪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油烟在锅中翻滚,香气混着水汽弥漫开来。她想起这些年独自带孩子的艰辛,也看到了父母日益佝偻的背影。“可是,这边的店……” 她话未说完,就被母亲打断。
“回到国内你可以工作也可以继续开个花店,孩子的教育不能等。” 母亲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你看,国内的教育资源多丰富,而且还有亲戚朋友能帮衬着。孩子在那边,能认识更多的小伙伴,学地道的中文。” 父亲也在一旁附和:“你舅舅说,外婆的老房子一首空着,收拾一下就能住,多方便。”
孩子突然跑过来,拽着上官琪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坐大飞机,去太奶奶的房子玩!” 上官琪看着孩子天真的笑脸,又看向父母期盼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些年,她一首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和父母的心愿。
接下来的日子,上官琪开始着手处理在英国的产业。当她签下最后一份转让协议时,窗外的枫叶正红得耀眼。她知道,这不仅是一次回国,更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给孩子和父母一个新的开始。
回到温市后,在舅舅的安排下,上官琪住进了外婆曾经的房子。父母打算回乡下小住一段时间,房子被舅舅收拾得干净整洁,只需添置些软装和生活用品。
这天,她带着孩子去了建材城,在上自动扶梯时,就遇见了婉潆挽着纪星然的胳膊从另一侧的扶梯下来。在眼神交汇的刹那,彼此眼里都含着眼泪。纪星然回望着上官琪,他告诉自己,只要她回头,他可以不在乎她结过婚,不在意这个孩子。可是她没有。婉潆 “你发什么愣呢,走了” 他和婉潆走向了停车场。下了扶梯的上官琪,转身回望着纪星然,她告诉自己,只要他回头,她就把一切告诉他,是她的死心眼,毕业典礼误会了,孩子是他的。可是,他己经离开。扶梯缓缓运行,渐渐隔绝了上官琪那双盈满泪水、仿佛盛着千言万语的眼睛。他脚步未停,被婉潆挽着走向停车场,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被无形的手攥紧,钝痛蔓延。那句 “只要她回头” 的念头疯狂叫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发什么愣呢,走了?” 婉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
纪星然猛地回神,强迫自己收回几乎要扭断的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走吧。”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僵硬。发动引擎的轰鸣声也没能驱散脑海里那张苍白脆弱的脸,还有她怀里那个孩子…… 那孩子的眉眼,像一根刺,扎得他心神不宁。
与此同时,上官琪却像被钉在原地,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颤抖,不安地扭动着。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出脚步,走向建材城的深处。然而,仅仅走了几步,她就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身扑到旁边走廊的落地窗前。楼下停车场,那辆陌生的黑色迈巴赫正缓缓启动。
“妈妈?” 孩子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摸到了冰凉的湿意,“不哭……”
上官琪紧紧抱住孩子,将脸埋在他小小的肩头,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所有的 “释然” 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光,看到了他那一刻的停顿和挣扎!他也在乎!这个认知像一把双刃剑,带来一丝渺茫的慰藉,却又将心凌迟得更痛。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如果她没有那么倔强地站在原地,如果他挣脱了婉潆的手……“宝宝,妈妈没事……”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妈妈只是…… 眼睛进沙子了。”
她抱着孩子,像逃离一场灾难般,匆匆拐进最近的店铺通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不行,这里不能待了。她需要立刻离开。她抱着孩子,几乎是冲向了最近的出口,连购物清单都顾不上了,只想尽快远离这个让她心碎欲裂的地方。她害怕再晚一秒,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冲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