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茗!"楼梯转角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我抱着英语词典转身,撞进向文博灼灼的目光里。他校服领口沾着几点银箔,背后藏着鼓鼓囊囊的礼盒。
小萍突然从柱子后跳出来,扬手洒出漫天飞雪。细碎的亮片落在向文博肩头,他利落地脱下校服罩在我头顶:"闭眼。"
布料带着青柠香笼罩下来,手腕被温热的掌心握住。我数着心跳跟他奔跑,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首到槐树枯枝在头顶织成网,少年才喘着气停下。
"苹果可以不要,"他掀开校服时,睫毛还沾着晶莹的雪粒,"但这个必须收下。"
靛蓝丝绒盒里躺着满满当当的水晶球,每个都封存着不同的星河,亮晶晶的很是漂亮,正是上周向文博拿给我看的那一个水晶球,我不过顺口夸了句很漂亮,我很喜欢。
"文博哥带着我们烧了通宵!"程一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溜溜球融了重铸的,就因为你的一句喜欢,他手指现在还贴着创可贴呢。"
我这才注意到向文博蜷起的右手食指。他慌忙把手藏到身后,耳尖泛红:"你说手工礼物更有心意。"
暮色漫过少年挺拔的肩线,他期待的眼神比水晶球里的银河更璀璨。我抱紧礼盒,雪花在脚边碎成星屑:"谢谢,但以后别破费了。"
"等等!"他追上来往我书包侧袋塞进苹果,"至少...至少收下平安祝福。"小茗不想耽误文博收下礼物之后便匆匆离去,不曾回头。
七月蝉鸣撞碎玻璃窗时,小萍神神秘秘地蒙住我的眼睛。脖颈忽然陷入云朵般的柔软,浅粉流苏扫过锁骨。
"买都买了..."小萍抢在我摘围巾前按住我的手,"总不能让向文博拿回去给奶奶戴吧?"
我望着镜中与校服格格不入的樱粉色,在初秋清晨悄悄把脸埋进羊绒里。午休时跑遍三条街,终于在男装店找到墨黑菱格纹围巾。
"就当礼尚往来。"我把纸袋交给程一凡时,信笺上的钢笔洇开墨点,"学生该用成绩说话。"
后来每次月考放榜,向文博的名次都会向上蹿几格。当我们的照片终于并列在光荣榜时,他举着漂流瓶在走廊拦住我:"西百二十六颗星星,我数到凌晨三点。"
我攥紧校服下摆后退半步:"只是兑现承诺。"
"可这里有句'如果考进年级前五十'。"他忽然逼近,柑橘香混着纸星星的檀木味,"现在可以告诉我省略号后面的话了吗?"
上课铃救了我。转身时瞥见他用红笔在榜单描爱心,冬阳将我们名字镀成金色。
情人节那日积雪未化,小萍说班主任找我。推开后操场铁门那刻,八音盒清泉般的旋律漫过耳畔。
向文博站在雪人旁,掌心托着檀木雕成的爱心。一凡扯着嗓子喊:"他刻废七块木头!八音盒是搬两个月砖买的!"
"你上次说手工的更有意义。"少年低头时,雪花落进他后颈,"这个不花钱,真的。"
殷红木纹间嵌着"文博?鹿茗",爱心背面还刻着歪扭的富士山。我忽然想起那个水晶球,想起他翻墙逃课去工地时沾满水泥灰的球鞋。
"谢谢。"我接过八音盒,发条转动间飘出《雪之梦》的旋律。他眼睛亮起来的样子,像得到奖励的大型犬。
那天夜里,八音盒在枕边循环到没电。月光爬上信纸,我在数学卷背面写:"富士山私有化是违法的..."又揉成团丢进垃圾桶。槐树抽新芽时,向文博把我堵在器材室后巷。他校服沾着体育馆的橡胶味,喉结滚动时带起细汗:"为什么躲我?"
"快中考了..."
"我说过要考体校!"他突然握住我手腕,远处传来程一凡夸张的咳嗽。推搡间后背撞上围墙,青柠香铺天盖地落下来。
唇瓣相触的瞬间,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睫毛扫过我脸颊时,我尝到草莓味唇膏的甜——那是我早晨忘在课桌里的那支。
"我...我去训练了!"向文博落荒而逃后,我摸着发烫的嘴唇蹲下来。樱花掠过他遗落的护腕,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LM"。
第二天,我把整理好的体校招生简章塞进他课桌。放榜那天,我在他课桌发现未拆封的回信,火漆印是水晶球图案。
窗外忽然飘起初雪,广播站放着《First Love》。向文博在操场跑第八圈,雪花落在他发梢,像那年圣诞的水晶球碎在了时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