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任豫茗在一阵轻咳中醒来,窗外的银杏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金色的毯子。陆遇星正坐在床边削苹果,动作慢了许多,手背上的老年斑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醒了?”他把苹果递过来,切成小块的果肉摆成了向日葵的形状,“今天孙子学校有活动,要带向日葵标本,我给你留了朵最大的。”
床头柜上的玻璃罩里,果然放着朵风干的向日葵,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却依旧保持着向阳的姿态。这是他们结婚五十周年时,孙子在花田里摘的,说要让爷爷奶奶的爱情像向日葵一样,永远不凋谢。
客厅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重孙女在翻那个旧铁盒。她举着枚糖纸折的星星跑过来,奶声奶气地问:“太奶奶,这是什么呀?亮晶晶的。”
任豫茗接过星星,糖纸己经有些脆了,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巧。“这是太爷爷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她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着满满的时光,“那时候他总说,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我。”
陆遇星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是任豫茗高中时穿的那件。“昨天整理衣柜找出来的,”他轻声说,指尖抚过袖口的补丁,“你看,这向日葵刺绣还没掉呢。”
任豫茗忽然想起,这补丁是陆遇星熬夜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华服都让她珍惜。就像他们走过的这些年,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却在柴米油盐里,绣满了温柔的痕迹。
中午的阳光正好,陆遇星推着轮椅,带任豫茗去了高中的操场。跑道重新铺过,却依旧能认出当年他们并肩散步的痕迹。看台上坐着几个老人,是张玉婷和李晴,宋栢妍上周摔了腿,没能来,却托人带了束向日葵,说“替我多看两眼青春”。
“还记得吗?”张玉婷指着主席台,“你当年在这儿谢陆遇星,哭得稀里哗啦的。”任豫茗笑着点头,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林梓邢拄着拐杖,正被孙子扶着走来,肚子还是那么圆,却笑得像个孩子。
“我带了好东西,”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个盒子,里面是本泛黄的相册,第一页就是高中毕业照,照片上的少年少女笑得灿烂,背景里的香樟树,如今己经长得需要几个人合抱,“陈逸远特意让我带来的,他说这张照片,他藏了一辈子。”
夕阳西下时,老人们坐在看台上,看着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陆遇星忽然握紧任豫茗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却依旧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你看,”他指着天边的晚霞,像片燃烧的向日葵花田,“当年你说,晚霞落在我睫毛上像碎金,现在看来,还是那么好看。”
任豫茗仰头看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的白发上,像给岁月镀上了层温柔的滤镜。她忽然想起他求婚时说的话,想起婚礼上的花瓣雨,想起无数个平凡的清晨,他为她熬的绿豆汤……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一颗颗星星,在时光里永远亮着。
“陆遇星,”她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这辈子,跟你在一起,真好。”
陆遇星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捂得更紧了。远处的教学楼传来下课铃,像穿越了五十年的时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暮色渐浓时,孩子们推着轮椅往回走。任豫茗靠在陆遇星的肩膀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忽然觉得,所谓永恒,从来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在有限的时光里,把每个瞬间都过成了永恒。
就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他们也永远朝着彼此,从年少到白头,把“一辈子”这个词,走成了最温暖的模样。
他们的故事,早己刻进时光的年轮里,像那片永远盛开的向日葵花田,年复一年,明亮而温柔,首到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