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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7日，星期六。上午十点十分。
初秋的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刺眼的光斑。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老旧吊扇沉闷的嗡鸣，搅动着凝滞的空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陈默独自坐在书桌前。两台笔记本电脑都己开启：一台锁定在《梦幻西游》官方网站的充值页面；另一台停留在游戏登录界面，旁边摊开的记事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20个网易通行证账号和密码。马涛不在，他上午陪丽娟去超市了。这小小的房间，陈默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银行卡里，是他和马涛手头能动用的所有钱——一万七千块。二十个账号，每个需要充值1000元买点卡换仙玉，总计两万块。那三千块的缺口，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他点开第一个网易通行证账号，进入充值页面。鼠标指针悬停在“充值点卡数额”输入框上，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缓慢地敲下10000点，食指在鼠标左键上悬停片刻，终于按了下去。
输入银行卡密码...
“叮咚！”
“叮咚！”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响起：
【招商银行】您尾号9636账户于08月27日10:12完成交易人民币1000.00，余额1712…
【招商银行】您尾号9636账户于08月27日10:13完成交易人民币1000.00，余额1612…
【招商银行】您尾号9636账户于08....
短信的内容格式整齐，唯有那不断减少的余额数字，清晰、稳定、告知着财富的流逝。他盯着屏幕，手指重复着机械的动作：选择账号、输入金额、输密码、确认。动作越来越快，汗水从鬓角渗出，沿着脸颊滑落，滴在键盘上。房间里只剩下鼠标点击的“咔哒”声和短信的“叮咚”声，单调而压抑。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五个……
当第十八个账号充值确认完毕，那熟悉的“叮咚”声再次响起时，陈默的动作停住！
【招商银行】您尾号9636账户于08月27日10:28完成交易人民币1000.00，余额124.…
“十九？.....怎么是十九？"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快计算，“卡里应该只有一万七，预留的生活费我转到微信了……对，生活费！”他这才猛地想起，预留的生活费还在卡里，被他刚才的操作一并划走了！卡里只剩124块了！
计划被打乱了！他拿起手机，手指有些僵硬地翻到马涛的号码拨过去。听筒里“嘟…嘟…”的忙音，每一声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
电话接通了，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超市广播促销的叫卖声和丽娟的声音。
“涛子，”陈默的声音极力保持着平稳，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借我两千块，半个月后还你。” “半个月”三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阿默？钱不够了？”马涛的声音带着惊讶和关切。
“嗯，差一点。”陈默言简意赅。
“两千？我这会卡里不够那么多……”马涛的声音透出为难，背景里丽娟似乎在问话。
“等我会！”马涛没有犹豫，语气果断。
电话挂断。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陈默僵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汗水浸湿了他的掌心。
“嗡——”
手机屏幕终于亮起！陈默瞬间点开微信。
转账信息：马涛向你转账2000.00元。
那串数字让陈默紧绷的身体一松，后背重重靠回椅背。
他没有任何耽搁，立刻操作。充值，确认。
“叮咚！”（-1000，余额1024.30）
“叮咚！”（-1000，余额24.30）
最后两个账号充值完毕。两万块，彻底化为了游戏的点卡。
短暂的喘息后，真正的步骤开始——购买青花瓷！
陈默登录第一个账号下的角色。50级的角色出现在长安城。他打开道具栏，找到飞行符，首奔宝象国(55,39)。七夕仙娥静静伫立。鼠标移上去，右键点击。锦衣列表里，“青花瓷”图标清晰可见——一个青花色调的锦盒图标，标注：2000仙玉。
【购买】按钮亮着。
陈默屏住呼吸，鼠标移动，然后，点击！
[您的仙玉不足，请先兑换仙玉]
“啧，忘了”
赶紧兑换2000仙玉后再次点击购买。
没有华丽的音效，只有道具栏里悄然多出的那个蓝色锦盒图标。
购买成功！
重复，重复，再重复！登录账号——飞宝象国——找七夕仙娥——买青花瓷礼盒！
动作逐渐麻木，房间里只剩下鼠标单调的“咔哒”声。汗水浸透了陈默的T恤前襟。
中午时分，门被推开，马涛带着一身热气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炒饭。“还没吃吧？丽娟刚炒的，趁热。”他把盘子放在桌上，看着陈默苍白的脸色和空水瓶，眼中满是担忧。
“吃饭不急，”陈默头也没抬，声音沙哑但专注，“正好，搭把手，核验一遍，看都买上了没。”
马涛立刻坐下，打开那份记录着100个角色名和对应账号的Excel表格。陈默开始逐个账号登录角色。马涛瞪大眼睛，在表格里找到对应的角色名，勾选确认。
登录“默淘1号”——道具栏检查——青花瓷锦盒存在—点击使用—马涛勾选。
登录“默淘2号”——检查——存在—使用—勾选。
……
“默淘37号”——马涛在表格里没立刻找到对应账号，额头冒汗：“等等！这个号…是哪个账号下的？”
陈默：“账号MoTao_08下的第2个角色，看看表格第西页下面！”
“找到了！勾了！”马涛长舒一口气。
“默淘65号”——检查——道具栏里空空如也！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没…没有？”马涛也看到了。
陈默迅速回忆操作：“等等…这个号我记得我操作过！”他打开锦衣栏，果然 ，锦衣栏有一顶草帽一个无袖马甲一个裤衩。
......
核验的过程漫长而细致。鼠标点击声、键盘敲击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汗水不断滴落。
终于，最后一个角色——“默淘100号”——的道具栏被打开，蓝色的青花瓷锦盒图标静静地躺在格子里。
马涛在表格的最后一栏重重地打上勾。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连风扇的嗡鸣都似乎被放大了。
马涛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他看着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勾选标记，感受到一种眩晕的压力——两万块！这是他和陈默目前所有的钱！就这么变成了100个游戏账号里的角色时装！未来会怎样？钱什么时候能回来？巨大的不确定感攫住了他。
陈默缓缓站起身，腰背因为久坐发出轻微的咔吧声。他没有看马涛，也没有看屏幕，而是转头望向窗外。窗外，午后的阳光晃眼，将对面破旧楼房的轮廓照得模糊一片。
他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耗尽力气后的疲惫和平静。那平静深处，是对他记忆里那条财富路径的绝对笃定。
“涛子，”陈默的声音响起，清晰而稳定，“等会你下载藏宝阁APP，绑定这个网易账号。这5个带青花瓷的号就给你了，你绑定你自己银行卡。”他顿了顿，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刺眼的光斑“账号密码密保都记牢,未来会给你很大的惊喜。”
马涛艰难地转过头，目光从窗外刺眼的阳光移到自己粗糙的手指上。担忧和一丝微弱的兴奋在心头交织。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
“之前承诺你的那2成，”陈默终于转过头，看向马涛，“得等把手里的号卖出去，钱才能转给你。或者……”他指了指电脑，“这25个角色，算你的。”
“别别别！”马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摆手，“阿默你说的那5个我收，你这20个就算了！都是你投的钱买的，现在一个子儿还没回来呢，这哪成！”他的语气异常坚决，带着一种朴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