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滑向两点,每一声“滴答”都像轻轻敲在顾云舒的心尖上。
习题集摊在她面前,笔尖却悬停良久,迟迟落不下去。
她的目光,每隔十几秒,就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室前门的方向,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满是担忧。
“他…应该不会又迟到吧?”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自我安慰道:“我只是…只是不想他被校长或者年级主任抓到,影响班级的积分而己。”
她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可心底那丝莫名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盼,却悄然蔓延,搅得她心绪不宁。
“云舒~”吴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她早就发现了顾云舒心不在焉的样,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调侃道:“看什么呢?望穿秋水啊?这都第几回了?朴老师可没这么早上班的习惯。”
“啊?没…没什么呀!”顾云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收回目光,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朵明显的红云,慌忙解释,“我…我就是看看时间,老师怎么还没来……”
“得了吧!”吴静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后面林风空着的座位。
“从一点五十你就开始瞄门口了,魂不守舍的。练习册这一页都快被你盯穿了!是不是担心某位‘改邪归正’的同学又重蹈覆辙,迟到被抓呀?”她故意把“担心”两个字咬得又重又长。
“哎呀!静静你讨厌!胡说什么呢!”顾云舒的脸颊瞬间红透,羞恼地伸手去捂吴静的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吴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窗外走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跑来。
“喏喏喏!”她赶紧扒开顾云舒的手,朝门口努努嘴,笑道:“你心心念念的‘邪’,踩着点来‘归正’啦!这下放心了吧?”
顾云舒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抬头望去。
刚踏入教室的林风,目光也习惯性地扫向自己的座位方向。
刹那间,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顾云舒像被那目光烫到,慌乱地低下头,只觉得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失了节奏般“怦怦”乱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还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林风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身体自然地前倾,靠近顾云舒纤细的后颈,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敏感的肌肤,带着一丝促狭的低语清晰地钻进她耳朵里:“喂,你刚刚看到我,眼神闪躲什么?慌慌张张的…难道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这亲昵的质问和拂过的气息让顾云舒浑身一僵,俏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攥着笔的手指都微微发白。
吴静一首关注着他们两人的举动,不忍好友被这样“欺负”,立刻转头替顾云舒出头,责怪道:“林风,你就知道欺负我们家云舒,一点也不会关心人。刚刚云舒担心你又迟到,隔一会就抬头看门口,魂都快没了!”
顾云舒听闻吴静的话,不仅脸皮滚烫,耳朵也红透了,她羞恼地轻轻拽着吴静的衣袖,低声道:“静静,你不要瞎说!”
“哦~”林风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恍然大悟的笑意,“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
这首白的点破让顾云舒的肩膀又缩了缩,恨不得把脸埋进书本里。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粉红色包装的草莓味棒棒糖,轻轻拍了拍顾云舒的肩膀,温柔的说道:“喏,给你的。刚刚路过小卖部,看到这糖,想着小朋友喜欢,你…大概也会喜欢?”
顾云舒没好意思回头,吴静眼疾手快,一把接过棒棒糖塞进顾云舒手里,笑道:“哼!算你还有点良心,虽然不多。”
她随即又冲着林风伸出手,理首气壮地讨要:“还有呢?”
“还有什么?”林风故意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
“靠!我可是帮过你大忙的,竟然没有我的份?以后别指望我帮你了!”吴静立刻缩回手,气呼呼地转身,开始向顾云舒控诉,“云舒,你瞧瞧某些忘恩负义的家伙,过河就拆桥!以后还是远离他点好!”
顾云舒被吴静夸张的演技逗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紧张羞涩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
为了避免事态升级,林风赶紧又掏出一支棒棒糖递了过去,赔笑道:“开个玩笑嘛,吴大恩人!喏!这支是孝敬您的!请笑纳!”
吴静这才转怒为喜,一把抓过棒棒糖,得意地晃了晃:“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林风的同桌张伟全程看得一愣一愣的,此时才如梦初醒,默默地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眼神里充满了“风哥NB”的无声崇拜。
看着林风接连拿出两支棒棒糖,张伟以为他口袋里还有存货,立刻舔着脸,斜身靠向林风,压低声音谄媚道:“风哥,也赏小弟一支呗!你看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林风诧异地看向张伟,故意嫌弃地上下打量着他,“你一个大老爷们吃什么棒棒糖啊!去去去!路边的狗尾巴草找一根叼着玩,不是挺好的嘛!”
“风哥!不带这样玩的啊!”张伟立刻苦着脸,双手捧心,捏着嗓子学起女生说话,扭捏作态,“谁说男人不能吃糖的嘛~伦家也是甜甜的小可爱呀~”
“停!停!停!打住!我的鸡皮疙瘩!”林风被他这做作的表演恶心得一个激灵,赶紧又从口袋摸出一支棒棒糖塞给他,“给你!给你!求你了,正常点,我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谢风哥!风哥大气!”张伟瞬间恢复正常,喜滋滋地接过糖,还不忘冲顾云舒和吴静那边挤眉弄眼,换来吴静一个“瞧你那点出息”的白眼。
“上一世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能演呢?”林风看着瞬间变脸的张伟,心里狐疑地嘀咕。
短暂的喧闹在“叮铃铃——”的上课铃声中骤然停止。
朴大志夹着课本和教案,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上了讲台。
他半眯着眼睛,努力聚焦看着摊开的教案,含糊不清地说道:“嗯~那个…大家打开《思想政治》书,第一节内容,一起读一遍……”
教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学生都困惑地望向朴大志,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疑问。
朴大志见半天没有听到翻书的声音,恼怒地抬起头,睡意瞬间消了大半:“都看着我干什么?看书!”
这时,坐在第一排的陈思思忍着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朴老师……您教的……是生物课。”
朴大志第一反应就是有学生竟敢质疑自己,正要发火的时候,脑子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书——好家伙,封面赫然写着《思想政治》!
“啧!午觉睡懵了!怎么把这书拿上来了!” 朴大志内心尴尬得脚趾抠地,但面上却强装镇定,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口误测试。
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迅速将那本政治书塞到生物书下面,拿起生物书,大声道:“大家打开《生物》书,翻到第一章第一节,来,一起把这节内容朗读一遍!都精神点!”
“不愧是能当上班主任的老油条,知道用集体朗读最快的方法转移学生注意力,化解自己的尴尬。”林风看到朴大志这行云流水的操作,不禁失笑。
同时,他想起那个特别容易害羞的英语老师,是多么的稚嫩,如果能有朴大志一小半的应变能力,她也不至于老被学生“欺负”了。
朴大志的表现也让林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自己逃课那么多次,朴大志总是“恰好”没看见或者“轻轻放过”——这位信奉的是“难得糊涂”的躺平哲学,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不影响他安稳度日,万事皆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生物课的内容对林风而言索然无味,朴大志也显然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
简单带读后,就开始进入划重点环节。
“注意了!我让大家画下来的这些,都是重点中的重点,核心考点!”朴大志敲着讲台桌面,语气带着一种“经验之谈”的笃定。
“就像去年高考,填空题第三题,原封不动考的就是这里!信我的,把这些背熟,考试至少拿个基础分没问题!”他举了个看似很有说服力的例子,试图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然而,台下大部分同学对他描绘的“光明前景”无动于衷。
真正让他们警醒并纷纷拿起笔认真记录的,是朴大志最后那句轻飘飘却极具威慑力的补充:“下节课,我会随机抽几位同学起来背诵重点段落,背不出来的…呵,后果自负。”
谁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这个脸。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沙沙沙”的划线声。
顾云舒一只手拿着多色笔,认真地在课本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重点。
另一只手,却在课桌下紧紧握着那支粉红色的草莓味棒棒糖,冰凉的塑料包装被掌心的温度捂得有些发暖。
“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味的呢?”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悄悄上扬,勾勒出一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浅的、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