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再次见到李教授时,对方正站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手里把玩着半块暗褐色的铜牌——镇魂铜牌的另一半。他身后站着八个守夜人,全是精英小队的成员,瞳孔灰得发黑,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像蚯蚓般蠕动,显然己经处于“深度融合”状态。
“看来帛书你己经看过了。”李教授笑得和蔼,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重铸铜牌的方法不错吧?用至亲之血、守夜人之誓……老祖宗倒是把人心算得透彻。”
他晃了晃手里的半块铜牌,铜牌表面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这半块我养了十年,用了七百三十一个炼体者的精血,终于能暂时压制阴脉跳动。你以为赵雷他们的‘抑制剂’是什么?就是用这铜牌粉末做的——让他们既离不开我,又能替我卖命,多完美的设计。”
赵雷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他终于明白,自己对抑制剂的依赖不是“治疗”,而是“成瘾”,李教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炼体者有好下场。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砚握紧斩秽剑,胸口的吊坠灼热如烙铁。他能感觉到李教授身上的能量——一半是人的气息,一半是诡异的阴冷,两者扭曲地缠绕在一起,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很简单。”李教授收起铜牌,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管,里面装着半管黑色的粘稠液体,像融化的沥青,“这是阴脉核心的‘煞液’,只要把它注入你的身体,再配上我的半块铜牌,你就能成为新的‘阴脉之主’,挥手间就能操控所有诡异。到时候别说守夜人,连九天荡魔祖师都奈何不了你——你不想试试这种力量吗?”
林砚看着那管煞液,胃里一阵翻涌。那液体里蕴含的阴冷和恶意,比他见过的所有诡异加起来都重,注入人体只会被彻底吞噬,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你不是想造‘不死兵’,你是想造‘怪物’。”林砚的声音冰冷,“炼体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所谓的‘引诡入体’根本不是‘融合’,是‘献祭’,用炼体者的意志和生命,喂养你手里的煞液。”
李教授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是又怎样?十年前裂隙刚出现时,一天死上万人,常规武器连诡异的边都碰不到!我不这么做,人类早就灭绝了!你以为守夜人的‘进阶’靠什么?靠打坐念经?”
他指向身后的炼体者:“他们都是自愿的!老张,你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炼体者往前一步,面无表情,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是……能变强……能杀诡异……值得……”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对力量的偏执渴望。
苏晓晓悄悄拉了拉林砚的衣角,低声道:“别被他骗了。炼体者的‘进阶’确实靠引诡入体,但分‘正途’和‘邪路’。正途是用符箓和意志慢慢同化低阶诡异能量,像赵雷这样,虽然有反噬但能保持理智;邪路就是李教授这种,用精血和活人喂养能量,强行提升,快是快,但最终都会变成‘失控者’。”
“不止这些。”赵雷补充道,声音沙哑,“守夜人内部按‘融合度’分了阶级:
- 一阶(融合度10%以下):普通队员,只能感知诡异,力量比常人稍强,靠符箓和枪械作战,是底层炮灰;
- 二阶(10%-30%):小队骨干,能使用简单的诡异能力(如夜视、快速愈合),像我这样,算中层战力;
- 三阶(30%-50%):精英队长,能操控低阶诡异(如指挥纸人、引动阴气),但每天需要注射抑制剂压制反噬,是高层的‘武器’;
- 西阶(50%以上):所谓的‘失控者’,被关押在基地底层,用来研究或当诱饵,连人都算不上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悲哀:“李教授是唯一的例外,他用半块镇魂铜牌护住心脉,融合度早就超过60%,却还能保持理智,这也是总部不敢动他的原因。”
林砚终于明白守夜人的阶级真相——不是靠能力,是靠“异化程度”。越往上爬,离人性越远,离怪物越近。这不是“守护”,是“堕落”的阶梯。
“那你们所谓的‘镇物’呢?”苏晓晓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嘲讽,“守夜人不是收集了很多能压制诡异的东西吗?难道这些还不够?”
“镇物?”李教授嗤笑一声,“你说的是那些桃木剑、八卦镜?对付低阶诡异还行,遇到高阶的连塞牙缝都不够!真正的‘镇物’是这半块镇魂铜牌!是阴脉的煞液!是能和诡异能量正面抗衡的‘同源之力’!”
他举起铜牌,铜牌立刻发出黑色的光芒,周围的雾气瞬间变得浓稠,祠堂里的纸人灰烬再次蠕动起来,组成一个个扭曲的符号。
“看到了吗?这才是力量!”李教授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林砚,别傻了,九天荡魔祖师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是‘力量即真理’的时代,只要你跟我合作,我让你当守夜人总长,整个阴脉的能量都归你调配!”
林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李教授身后的炼体者身上。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脖子上挂着个褪色的平安绳,绳结处有个小小的“雷”字——那是守夜人七小队的标志,赵雷曾经说过,七小队最年轻的队员叫小雷,刚满十八岁,是为了给被诡异害死的妹妹报仇才加入炼体计划。
现在的小雷,眼神空洞,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己经蔓延到脸颊,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样子。
“这就是你说的‘值得’?”林砚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炼体者心上,“变成没有感情、没有记忆的怪物,就算杀再多诡异,能换回你的妹妹吗?能换回那些被你当成‘饲料’的同伴吗?”
小雷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皮肤下的黑色纹路疯狂蠕动,像是在压制某种东西。
“住口!”李教授厉声喝道,将铜牌对准小雷,“别听他的!他在动摇你的意志!”
黑色光芒从铜牌射出,击中了小雷。小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几秒钟后,眼神彻底变得死寂,连最后一丝挣扎都消失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李教授冷冷地看着林砚,“意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你错了。”林砚缓缓摇头,举起了手中的斩秽剑,“真正的力量不是吞噬,是守护。炼体者的进阶不该靠引诡入体,该靠‘驾驭’——用意志驾驭能量,用信念对抗异化,而不是被能量吞噬。”
他看向赵雷:“你说过,守夜人的誓词是‘以我残躯,守护黎明’,这‘残躯’指的不是被诡异侵蚀的身体,是愿意牺牲的决心,对吗?”
赵雷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他想起自己刚加入守夜人时的誓言,想起那些为了保护平民而牺牲的队友,想起自己之所以能压制异化,不是靠抑制剂,是靠“不能让更多人重蹈覆辙”的信念。
“对。”赵雷握紧短刀,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开始消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李教授,你的路走歪了。”
“冥顽不灵!”李教授彻底失去耐心,将铜牌抛向空中,“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铜牌在空中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周围的雾气突然沸腾起来,无数黑影从雾中冲出——有穿红鞋的纸人,有拿着铜镜的吊死鬼,还有被炼体者精血喂养的“血尸”,密密麻麻,像潮水般朝林砚三人涌来。
“林砚,重铸铜牌的方法记熟了吗?”赵雷挡在林砚身前,短刀上泛起黑色的能量,“我来拖住他们,你去找你奶奶的遗物,取‘至亲之血’!”
“我跟你一起!”苏晓晓掏出一把糯米和黄符,“我的‘破界符’能暂时困住血尸,虽然撑不了多久,但够你们争取时间了。”
林砚看着他们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在李教授操控下失去理智的炼体者,胸口的吊坠再次发烫。他知道,这一次不能再靠被动防御,他必须主动出击,不仅要重铸铜牌,还要让这些被异化的炼体者明白——真正的“进阶”不是变成怪物,是守住人性。
“赵雷,守住你的信念。”林砚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你的‘守夜人之誓’,比任何抑制剂都管用。”
他转身冲向祠堂,斩秽剑上的金光劈开浓雾。他要去取奶奶的遗物——那个锁着的木箱子,赵雷通过守夜人档案查到,箱子被李教授藏在祠堂的偏房,里面不仅有半块镇魂铜牌,还有奶奶的一缕头发,那是“至亲之血”的替代品。
偏房的门被锁死,但对林砚来说形同虚设。他一拳砸在门锁上,腐朽的木门应声而碎。房间里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放着一个熟悉的樟木箱子,正是奶奶的遗物。
箱子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着“镇灵符”——李教授怕奶奶的阳气影响铜牌,特意贴的。林砚伸手撕掉符箓,符箓立刻冒起黑烟,发出“滋滋”的声响。
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有半块镇魂铜牌,和李教授手里的那半块刚好互补。铜牌旁边放着一双红绣鞋,鞋底的纹路清晰可见,正是帛书上画的镇魂纹路。最下面,用红布包着一缕灰白的头发,那是奶奶的。
林砚拿起头发,指尖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头发里残留的微弱阳气,那是奶奶的气息,温暖而熟悉。
“奶奶,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林砚将头发贴近胸口,吊坠的金光立刻将头发包裹,头发化作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悬浮在空气中,散发着纯净的阳气。
就在这时,偏房的墙壁突然被撞破,李教授带着三个炼体者冲了进来。“找到你了!”李教授狞笑着,手里的铜牌发出黑色的光芒,“把血珠和铜牌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炼体者们扑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极快,拳头带着黑色的气浪,显然己经融合了高阶诡异能量。林砚侧身躲过,斩秽剑金光一闪,砍在一个炼体者的胳膊上。
“啊——!”
炼体者发出一声惨叫,但伤口没有流血,而是冒出黑色的烟雾。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像是被金光灼伤了灵魂。
“这是……阳气?”李教授愣住了,“你的体质不仅能免疫诡异,还能净化被异化的能量?”
林砚没有回答,他发现被斩秽剑砍中的炼体者,皮肤下的黑色纹路消退了一些,眼神也恢复了一丝清明。这说明苏晓晓说的没错——炼体者的异化不是不可逆的,只要清除体内的诡异能量,他们就能恢复理智。
“你们不是怪物。”林砚一边格挡,一边喊道,“你们是守夜人!是守护黎明的人!别被李教授骗了,他喂给你们的不是力量,是毒药!”
他的声音里带着吊坠的阳气,像晨钟暮鼓,敲在每个炼体者的心上。那个脖子上挂着“雷”字平安绳的小雷,动作明显迟疑了,他捂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似乎在抗拒李教授的控制。
“别听他的!杀了他!”李教授见状,立刻加大了铜牌的能量输出,黑色光芒笼罩了整个房间,炼体者们的眼神再次变得疯狂。
林砚知道不能再拖延,他抓起悬浮的血珠,将其按在自己的半块铜牌上。血珠瞬间融入铜牌,铜牌发出耀眼的金光,和李教授手中的黑色铜牌形成鲜明对比。
“以九天荡魔祖师之名,召另一半铜牌归来!”林砚念出帛书上的口诀。
李教授手中的半块铜牌突然剧烈震动,挣脱了他的控制,飞向林砚。两块铜牌在空中合二为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金光和黑光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将整个偏房笼罩。
“不——!”李教授发出绝望的嘶吼,他体内的诡异能量被铜牌的金光强行抽出,融入太极图案中。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皮肤干瘪,头发花白,几秒钟就从一个老者变成了风烛残年的模样。
被金光笼罩的炼体者们,皮肤下的黑色纹路迅速消退,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小雷看着自己布满纹路的手,又看了看林砚,突然跪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他想起了妹妹,想起了自己加入守夜人的初衷。
赵雷和苏晓晓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松了口气。祠堂外的雾气己经散去,阳光照进偏房,落在重铸的镇魂铜牌上,铜牌发出温暖的金光,缓缓飞向地宫入口,重新嵌入阴脉的核心。
随着铜牌归位,整座祠堂剧烈震动起来,地底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阴脉的跳动逐渐平稳,那些被煞灵控制的纸人、血尸瞬间失去活力,化作飞灰。
李教授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力量……我明明有力量……”
赵雷走上前,用短刀抵住他的喉咙:“因为你的力量没有‘根’。守夜人的力量源于守护,林砚的力量源于信仰,而你的力量,源于贪婪和杀戮,注定会被反噬。”
林砚走到李教授面前,看着这个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老人,没有愤怒,只有悲哀:“你说九天荡魔祖师的时代过去了,但你忘了,他守护的不是‘力量’,是‘人’。没有人性的力量,再强也只是毁灭的工具。”
李教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咳出一口黑血,彻底失去了气息。他体内的诡异能量被铜牌抽干后,身体迅速腐朽,化作一堆黑灰。
阳光洒满祠堂,驱散了最后一丝阴冷。重铸的镇魂铜牌在地下发出柔和的光芒,将阴脉再次镇压。炼体者们聚集在院子里,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沉默,他们失去了异化的力量,却找回了更珍贵的东西——记忆和人性。
“守夜人该换换个活法了。”赵雷收起短刀,眼神坚定,“从今天起,废除炼体计划,销毁所有抑制剂,我们用符箓,用阵法,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方法对抗诡异,就算力量弱一点,至少我们还是‘人’。”
苏晓晓笑着拍了拍林砚的肩膀:“看来你的‘祖师爷烙印’不止能镇阴脉,还能净化人心。以后守夜人得请你当顾问了,专门给炼体者‘洗心革面’。”
林砚看着重获新生的炼体者,看着阳光下的祠堂,胸口的吊坠终于恢复了常温。他知道,阴脉被镇压只是暂时的,诡异的威胁依然存在,守夜人的阶级裂痕也不是一天能弥合的。但他不再迷茫,因为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进阶途径”——不是引诡入体,不是追求力量,而是守住人性,传承信念。
就像九天荡魔祖师那样,以人之力,荡尽天下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