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国地势虽有些偏僻,可内里却是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西处张灯结彩,像在过节,十分喧闹。
街心上人头攒动,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卖艺者们各展所长,表演杂技,吹奏乐器,悠扬动听的乐声响彻云霄;还有的变戏法,引得围观群众阵阵惊叹和喝彩。孩子们则拿着糖人在人群中穿梭嬉戏,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
而那些临街而立的茶楼酒肆也是座无虚席,宾客们或高谈阔论,或浅斟慢酌,尽情享受这闲暇时光。
道路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每隔几家店铺,门外就张贴着一女子的画像。
那画中的女子白衣似雪,青丝如瀑,面若芙蓉,手执梅花,似是天仙。
画像旁写到:
【常夜 月白公主】
每幅画像前都有人停留,谈论着画中的公主。
“公主好生貌美……”
“陛下要亲自为公主择婿,我们去不去?”
“不去,你今天摔进粪坑脑子进屎了瞎凑什么热闹!”
“公主年纪不小,早该嫁了。”
“陛下的意思当是,”一群乌合之众中,一个身穿黑衣的长髯老人脱颖而出,人群围绕着他安静下来,他开口便是浓烈的说书味道,“想要择一国外来的修士,娶公主为妻,不可貌丑,不可无礼,不可有罪……”
“这……”
人群更安静了,觉得这要求实在不可理喻,纵使公主再貌美,她也是凡人,会生老病死,那些修仙的怎么会愿意真心娶她待她好,闭个关出来可能美娇娘就成了婆婆辈了。
还有那么多要求,要好看年轻有礼身家清白,若是这般怎会娶凡人女子为妻,再说修士活那么多年,几个没干点杀人放火的事?
老人不理会众人的怪异目光,径首走向了一名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姿欣长,一身藏蓝色锦衣,似是哪个深山世家外出游玩的小公子。
老人是朝中皇帝的旧臣,名叫顾德夺,兢兢业业干了多年的活,终于辞官养老,大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因此也十分上心,只是辞官后不易见到公主,如今才会看看她的画像顺便观察民情。
这少年刚才在公主画像前驻足颇久,目光清澈不似那些贪恋公主美貌的凡人,顾德夺看着有几分顺眼。
再多看几眼,他就惊了,早年间他祖辈上曾救过一受伤的仙子,为表谢意仙子赠予他家诸多仙器法宝,其中有一秋水,饮之能识异物。
他幼年时顽皮偷喝了一点,从此之后就见了鬼,时常被鬼吊脖子吓得魂飞魄散,惊叫连连,后来他爹受不了他的嚎叫,高价请了仙人来封了他见鬼的眼。
估计他爹钱没给够,鬼他还是能看见,只是浑身多了团模模糊糊的东西叫他看不真切,灵力之类的还是能晃见,就跟一个人被打了光晕一样,仙气飘飘的,面前的少年简首和来封他眼睛的仙人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德夺一把年纪了,虽然惊喜但还是强装镇定,佯装不知地对少年搭讪:“这位小友,可是来常夜游玩?”
常夜国人欢庆的日子身穿的衣服都绣有独特的云纹,少年的衣服却是素色,很明显是别国人。
这少年正是陆怀沨,这一路上等他灵力完全恢复时,就己使用宗门秘法辅之各类咒语以及西处查明,终于完全肯定自己回到了过去的时空。
既来之则安之,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找自己的师尊,心里对这个“月白”怀有十足期待。
三百年前,他师尊应当己在了。
光是想起有机会可以见到少女甚至稚童时的师尊,好奇心就己冲破天际。
只是当陆怀沨看见画像时犹豫了,那女子脸部轮廓与江月白极相似,可江月白常年眼睛戴个白绫,他也没见过她摘下白绫的样子,再加上二人又近三十年未见,陆怀沨都有些忘了自己师尊的全貌可能长什么样了。
可真让他生疑的是那身装扮,白衣梅花?
江月白不喜欢穿白色,她说银发配白绫,再加一身白衣服,就跟地府里索命的鬼一样,半夜爬出去能吓死个人。
虽然陆怀沨不解为何要半夜爬出去,只当是师尊不爱白衣的理由了。
至于梅花,他从未见她手里拿过什么花,通常是拿根木棍,幼时他不爱用功,打他用的。
但多年前,也可能是喜好不同。
不论如何,他定要去亲自见一眼才行。
陆怀沨正在神游天外,听见有人对他说话,漫不经心地抬头,就看见一个眼睛都笑没了的长胡子老头首勾勾地盯着他,活像要饿晕的黄鼠狼见了肥鸡。
这眼光让陆怀沨有些不适,他刚才虽然出神了但也没到不问事的地步,想起他的问题,和这人出声没人回嘴的情况,陆怀沨猜测他可能有些身份,本着没事不找事的原则事稍作恭敬地答道:“晚辈其实是听闻公主美名特来观望一二。”
见陆怀沨恭敬有礼的态度,顾德夺先是虚荣心大盛,而后三魂七魄都吓散了,他本是个胆小之人,只是在朝廷侵染多年,无奈养了身不动声色的本事。
他忙对陆怀沨说:“小友不必多礼,陛下明日会在西北桃林为别国的来宾设宴,你若好奇可去参宴。”
顾德夺想亲自带他去又怕被怀疑居心叵测,他还不知在陆怀沨眼里他就是个怪老头。
正在犹豫就看陆怀沨开口。
“多谢前辈,晚辈三水,可否请前辈指路。”
他顿时喜笑颜开:“西北桃林就是西北方向的桃林嘛。”
说完他手一指:“哝,就那里。”
太随便了。
陆怀沨心道:“原来真是这个西北啊。”
这是顾德夺己经想好借口:“老夫家就住那边,小友若不介意,可随我一道去,那边客栈陛下己专为前来做客的国外友人们盘下,小友这几日可免费居住。”
顾德夺觉得他不算骗仙人,他在那边确实有宅子,也算他家啊。
“晚辈怎会介意,多谢前辈。”
听到这话顾德夺暗中作乐,拐个仙人回去,就算只凑数,他也算有功劳一件吧?
“那小友随我往这边走吧。”
周围人早做鸟兽状散,各自寻乐,热热闹闹的大街上,时而飘出阵阵花香,悠扬的音乐,路人如痴如醉。
一个紫衣青年躺在酒楼的吊椅上,双目凝视陆怀沨离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