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知青点那间简陋的宿舍门口,就看到一个半大的小子正探头探脑地张望,是孙队长的儿子,虎子。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旧布包着的、鼓鼓囊囊的东西。
“宋大哥!宋大哥你回来啦!”虎子看到宋亚洲,眼睛一亮,蹭地一下窜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和感激的红晕。
“虎子?找我有事?”宋亚洲有些诧异。
“宋大哥!给!”虎子把手里的布包不由分说地塞到宋亚洲怀里,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温热和一股的咸香。
宋亚洲解开布包一角,赫然是一块油光发亮、纹理分明的腊肉!足有半斤多重!旁边还塞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是黄澄澄的小米!
“这……这是?”宋亚洲更惊讶了。
“我爹让送的!”虎子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挺起他那小小的胸脯,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要让全世界都听到他的话语。
他接着说道:“我爹说,多亏了宋大哥你白天抽空教我开拖拉机的窍门啊!要不是你,我哪能学会开那玩意儿呢?今天我去公社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们在招拖拉机驾驶员,问谁学过,我就赶紧举手说我学过,他们就让我上去试试。嘿,你猜怎么着?我开得可稳当了!那保管员都夸我呢!”
虎子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彩,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爹说了,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这点腊肉和小米,是我们自己做的、种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他让我一定得给宋大哥你送过来,让你补补身子!你可千万不能不收下啊!”
原来是感谢他白天在田间地头,见缝插针地教了虎子一些操作东方红拖拉机的注意事项。看着虎子那真诚而兴奋的小脸,感受着怀里腊肉和小米沉甸甸的分量,宋亚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村民的感激,总是这样朴实而首接,带着土地的温度。
“替我谢谢你爹。”宋亚洲没有推辞,笑着揉了揉虎子的脑袋,“开拖拉机是技术活,胆大心细,多练练就好了。以后有啥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嗯!谢谢宋大哥!”虎子用力点头,像只快乐的小狗,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宋亚洲抱着腊肉和小米走进知青点。李卫国正在廊下的油灯下看书,张红梅在缝补衣服,赵金宝则蹲在墙角,对着一个用旧木板和铁丝网临时拼凑的笼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宋哥回来了?呀!腊肉!”李卫国闻到香味,眼睛一亮。
林薇薇也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少了些往日的刻薄。
“宋哥,快看!”赵金宝兴奋地转过头,指着笼子,“我逮的!两只!一公一母!”
宋亚洲凑过去一看,笼子里果然是两只灰扑扑的野兔!个头不小,毛色油亮,此刻正警惕地竖着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
“你腿刚好点,又上山了?”宋亚洲皱眉。
“没上山!就在后坡草甸子那边下的套!”赵金宝连忙解释,脸上带着献宝似的笑容,“宋哥,你看这母兔子,肚子好像有点鼓!我寻思着……它是不是揣上崽了?”
宋亚洲仔细看了看,那母兔的腹部确实比公兔圆润一些。
“要是真揣崽了……”赵金宝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热切,“咱能不能……把它们养起来?试试看……下崽?”
“养兔子?”李卫国也好奇地凑过来。
“嗯!”赵金宝用力点头,拄着拐杖站起来,指着笼子,“我打听过了!兔子好养活,吃草就行!下崽快,一窝能下好多!兔肉能吃,兔皮能卖,兔粪还是好肥料!要是能养成……这不就是条路子吗?给队里,也给咱自己……添点油水?”
他的想法带着少年人的天真和一股不服输的闯劲儿。宋亚洲看着赵金宝眼中那簇重新燃起的、充满希望的火苗,又想起白天在苏晚晴诊所看到的寒酸药柜和听到的虚弱咳嗽,心中一动。
也许……这不仅仅是为了“油水”。如果兔子真能养起来,哪怕只是小规模,对极度缺乏营养的村民,尤其是对苏奶奶那样的病人,会不会是一点补充?对苏晚晴那捉襟见肘的生活,会不会是一点微小的帮助?
“想法不错。”宋亚洲点点头,拍了拍赵金宝的肩膀,“但养兔子也有门道,得懂它们的习性,防病,还得有地方。你先好好养着这对,观察观察,看母兔是不是真怀孕了。需要啥,咱们一起想办法。”
“好嘞!宋哥!”得到宋亚洲的肯定,赵金宝更加兴奋了,他立刻蹲回笼子边,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嘴里还念念有词,“多吃点……多吃点草……下多多的崽……”
宋亚洲面带微笑,轻轻地将手中的腊肉和小米放在案板上,他满意地看着这些食材,然后大声宣布:“今晚咱们就吃腊肉,再配上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
这个消息如同春风拂面,让赵金宝等人兴奋不己。他们欢呼雀跃,纷纷高呼:“宋哥大气!”声音在知青点里回荡,充满了欢快和期待。
李卫国二话不说,迅速撸起袖子,展现出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他提起水桶,脚步轻快地朝门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行嘞,我这就去打水,准备熬粥啦!”
张红梅见状,也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着说道:“我来帮忙切腊肉吧,保证切得又薄又匀,这样吃起来口感才好呢!”说着,她便走到案板前,拿起菜刀,准备一展身手。
林薇薇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轻声说道:“那我去拾掇拾掇柴火吧。”说完,她也快步走出房间,加入到忙碌的人群中。
一时间,知青点里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忙碌而有序。切菜的声音、打水的声音、拾掇柴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生活交响乐。虽然大家都在忙碌着,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种温馨的氛围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宋亚洲看着大家,心中满是欣慰。 他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初春微凉的晚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吹拂进来,远处,马渡诊所那扇小窗还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香。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暖意。有指导推广的充实,有村民送肉的温情,有赵金宝改过自新、尝试新路的欣慰,更有对那个在药香中独自支撑的孤女深深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