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伯喃喃自语。
“怎么了,爷爷?”看张伯教着教着,突然面露难色,小月儿忍不住问道。
张伯摇摇头,他想着正好教小月儿的时候,用剩下的草药制作一些简单常见的药丸或药散,不少人需要。
想法是好的,但动手时,工具太简陋了!
没有药碾,没有铜杵臼,连个像样的细筛都没有。
他只有一口粗陶碗和一根硬木棍。
干燥的药材韧性十足,木棍砸下去,药材只是蹦跳开来,很难碾碎成细粉。
想要做成能入口的药丸,这粗糙程度远远不够,药效也难以保证。
“唉……” 张伯看着碗里不成器的药末,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还得麻烦长盛和陈家啊——”
他观察着陈家和长盛。
虽然陈家也不富裕,但陈家父子的衙门有关系和陈道那小子也有几分本事,总能隔三差五弄回点东西,不至于彻底断粮。
如果想要做药拿出去交换,想必工具和渠道还得交给他们想办法。
傍晚,当赵长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昏暗的天色下,一老一小在院子里碰着头,对着一个粗陶碗捣着什么。
小月儿小脸紧绷,双手用力握着那根粗木棍,一下下砸着碗里的药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张伯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药材,试图让它们更均匀地被碾碎。
“张伯,小月儿,我回来了。” 赵长盛喊了一声。
“长盛大哥,你回来啦!”小月儿连忙停下动作,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亮晶晶的,“我给你倒水去!” 像只小鹿般噔噔噔跑进了屋子。
赵长盛顺势在小月儿刚才的小板凳上坐下,将手里一个用破布包裹放在小桌上。他看着粗陶碗里那些被砸得七零八落碎末,好奇地问:“张伯,您刚才在和小月儿鼓捣啥呢?这药材……”
张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苦笑着摇摇头:“唉,就是瞎琢磨。想着把之前剩下这点药材,按几个老方子,做成些成品的药丸子或者药散。
城里人日子也难熬,受伤、体弱、受惊的人不少,这些药兴许能换点口粮铜板。
他指了指碗里不成器的结果,“就是这工具……太不趁手了,费半天力也弄不出细粉来。”
这时,小月儿端着水碗出来了,小心翼翼地捧给赵长盛:“长盛大哥,喝水。”
赵长盛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声音带着点难得的生气:“张伯,您可真厉害,还会做药,这主意好啊!” 。
张伯看着赵长盛年轻却略带沧桑的脸,语重心长道:“长盛啊,我也实话和你讲。
小月儿这丫头,亏空得厉害。你看她虚岁都快十岁了,看着才多大?
这年纪正是长身体、打根基的时候,错过了,一辈子都补不回来。我当爷爷的,看着心疼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沉沉的愧疚。
“可是……老头子我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全靠你一个年轻后生养活我们爷孙俩,老脸……实在没地方搁。”
赵长盛一听这话,立马放下碗,急切道“张伯,您说啥呢!这叫什么话!要不是您,我娘最后那段日子,哪能少受那么多罪?还有小月儿,她才多大点人?
这些天忙里忙外帮我收拾屋子,倒水递东西,眼里比我有活儿。
我这个大老爷们,粗手笨脚的,家里以前乱糟糟,现在井井有条,都是小月儿的功劳!要说害臊,该害臊的是我!”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小月儿听到爷爷和大哥都提到自己,还都是在夸她,小脸微红,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张伯轻轻按住了肩膀。
“好了好了,” 张伯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我说这个,不是跟你客气,是想和你商量个正事。”
他指着那碗药材,“老头子我大半辈子行医,手里确实有几个好用的药方子。哪怕眼下这光景,都是人备得上的。
我看你和陈家,路子广,时不时能弄来些草药。想着,你们要是能弄来材料,我就能把它们做好。
这样好存放,也好出手。
多少能给家里挣些银钱或者粮食回来,贴补家用,也……也能匀出点好的,给小月儿好好补补身子。”
小月儿听到“补补身子”,忍不住又插嘴,声音软糯却带着坚持:“爷爷,我们一起补!” 她心疼地看着爷爷凹陷的脸颊。
赵长盛眼睛亮了起来,用力一拍大腿:“张伯!这事能干,太能干了!
药是硬通货啊,尤其是您这有真本事的人配出来的好药!” 但随即他又皱起了眉,有些犯难。
“不过……说实话,张伯,我这人,在衙门当差还行,跑腿出力也没问题,但要说到弄药、识药、卖药……真是两眼一抹黑。
我平时弄点东西,也就是在相熟的兵油子或者黑市边角上换换,路子窄得很,怕卖不上价。”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光来:“但是,有个人肯定行,陈道那小子!尤其在这灾年里头,是真有本事!”
提到陈道,赵长盛语气都活泛了不少:“他从小力气就大得吓人,人也机灵,十来岁,也就和小月儿差不多的年纪。
就招揽了一帮半大小子,在城里城外走街串巷,做小买卖。
什么活都接,跟好些个行商、掮客、甚至……咳,那些路子不那么正的人,都混得脸熟。
因为这,还挨了陈叔不少顿打。
但灾年后,才显出这小子的了不得,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混’,靠着以前的关系和他那身力气胆子,总能弄回点别人弄不到的东西。
陈家和咱家现在见到的稀罕货,大半都是他的功劳!
他门路多,眼线广,知道哪里能收到好点的药材,怎么把这药换成实实在在的粮食或者钱,找他准没错。”
张伯捋着胡须,认真听着,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嗯,我也瞧着阿道那孩子不一般,是个有本事的。
长盛啊,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事,光靠咱们爷俩,怕是难成。
我的意思,也是想拉着陈家一起干。
我出方子出手艺,你们负责找材料、跑路子。这能赚到钱粮,咱们两家就对半分。
既能成事,也能让陈家多一份进项,也……也算慢慢还点陈家的恩情。” 张伯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碗,那碗粗糙的药末。
赵长盛连连点头:“对对对,张伯您想得周全,就该这么办。我待会就去找陈家说这事情,二小子肯定乐意,他就喜欢捣鼓这些能赚钱的营生!。”
他的声音充满了干劲,仿佛己经看到了药丸子换成粮食的场景。
昏黄的暮色中,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比起以往多了不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