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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
季明把电动车停在便利店门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又一个外卖订单。屏幕上的地址让他皱起眉头：青松路444号，青松别墅区。
"这地方不是早就废弃了吗？"他小声嘀咕着，手指悬在"拒绝"按钮上方犹豫不决。但订单上那个醒目的"小费50元"让他最终点了接受。这个月房租还没交，他需要每一分钱。
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滴落，季明重新发动电动车，驶入雨幕中。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8公里，需要穿过半个城市。雨水打在脸上像细小的针，他眯起眼睛，努力辨认前方的路况。
"您己偏离路线，正在重新规划..."导航机械的女声突然响起。季明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低头看手机，地图上的蓝线确实偏离了原本的道路。更奇怪的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转过弯。季明摇摇头，把这一切归咎于疲劳——他己经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
重新设置导航后，他继续前行。雨似乎更大了，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变成模糊的黄色光团。季明总觉得后颈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但每次回头，除了被雨水洗刷的空荡街道，什么也没有。
转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建筑群。季明放慢车速，眯眼看去——那是一排排破败的别墅，外墙剥落，窗户破碎，像一排排张着黑洞洞大嘴的怪物。导航显示这就是目的地：青松别墅区。
"真有人住在这种地方？"季明停下车，掏出手机确认订单信息。顾客姓名栏只写着一个"李"字，备注是"请送到门口，按三下门铃，不要打电话"。
别墅区的铁门半开着，锈迹斑斑。季明推着电动车走进去，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咕叽声。444号在最里面，他数着门牌号前行，心跳不知为何越来越快。
终于站在444号门前，季明深吸一口气。这栋别墅看起来比其他房子稍好一些，至少窗户是完整的，门前的小径也被清理过。他按订单要求按了三下门铃，然后等待。
没有回应。
雨声在耳边变得异常清晰。季明又按了三次门铃，这次用力了些。依然没有反应。他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却想起顾客的备注，只好作罢。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把外卖放在门口离开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季明对着门缝说道。
门后一片漆黑，没有人应答。季明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但还是把外卖袋举到门前："我把外卖放这里了？"
"拿进来。"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从黑暗中传来，吓得季明差点把外卖掉在地上。
"按、按平台规定，我们一般不进入顾客家中..."季明结结巴巴地说。
"拿进来。"那声音重复道，不容拒绝。
季明咽了口唾沫，推开门。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屋内几乎没有任何光线，他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这是一个老式的门厅，墙上挂着几幅看不清内容的画。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放在桌上。"声音从右侧传来。季明转向那个方向，隐约看到一张木桌的轮廓。他小心翼翼地把外卖袋放上去。
"需要我帮您打开吗？"出于职业习惯，季明问道。
"不用。"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抓住外卖袋，速度快得让季明来不及反应。"你饿吗？"那声音突然问道。
"什、什么？"
"我问你饿不饿。"声音靠近了些，季明这才看清说话的人——一个瘦小的老妇人，穿着过时的深色旗袍，灰白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她的脸在阴影中显得异常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
"不饿，谢谢。"季明后退一步，"如果您不需要其他服务，我先走了。"
老妇人没有回答，而是开始拆外卖包装。季明注意到她的手指异常修长，指甲呈现出不健康的黄色。包装纸被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不是我点的。"老妇人突然说。
季明一愣："什么？"
"这不是我点的东西。"老妇人抬起头，首勾勾地盯着他，"我要的是红烧肉，你给我送来了饺子。"
季明急忙掏出手机查看订单："订单上确实写的是三鲜饺子，您看..."他向前一步，想把手机屏幕给老妇人看。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季明看清了桌上放着的根本不是他送来的外卖——那是一盘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料的食物，散发着腐臭味。更可怕的是，墙上挂着的照片里，赫然是他自己的脸！
季明惊叫一声，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老妇人的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跑什么？你不是来送餐的吗？"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却发现原本进来的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墙。季明疯狂地摸索着，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找门吗？"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冰凉的气息喷在他脖子上，"门在那里。"
季明转头，看到老妇人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他顾不上多想，冲向那扇门，猛地推开——
门外不是他期待的雨夜街道，而是一个厨房。一个巨大的冰箱矗立在厨房中央，门微微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饿了吗？"老妇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冰箱里有吃的。"
季明浑身发抖，转身想从老妇人身边挤过去，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像铁钳一样扣住他的脉搏。
"看看冰箱。"她命令道，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威严。
季明不受控制地看向冰箱。随着一声轻响，冰箱门缓缓打开...
冰箱里塞满了食物，但不是普通的食物——腐烂的肉块、发霉的面包、爬满蛆虫的水果...最可怕的是，这些食物都被精心摆盘，就像高级餐厅的出品。而在最上层，放着一个外卖盒，正是季明今晚送来的那个。
"这是..."季明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所有送来的食物都会变成这样。"老妇人松开他的手，走向冰箱，"三十年了，没有一顿饭能正常吃下去。"
季明这才注意到老妇人的脚——她没有影子。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
"你...你是谁？"季明颤抖着问。
老妇人转过身，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变成一个诡异的微笑："我是你奶奶啊，明明。"
季明如遭雷击。他确实有个奶奶，在他五岁时就去世了。他几乎不记得她的样子，但这个名字...只有奶奶会叫他"明明"。
"不可能..."他摇着头后退，撞上了厨房的桌子。
"你爸爸没告诉你吗？"老妇人——或者说，奶奶——向他走来，"我们家族的女人死后都会回到这栋房子。饿着回来，永远饿着。"
季明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别接青松别墅的单子..."当时他以为父亲只是担心那个区域不安全。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现在？"季明问道，恐惧中夹杂着一丝愤怒。
奶奶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因为你送来了食物。只有送餐人能看到我们，也只有送餐人能帮我们解脱。"
冰箱里的腐食开始蠕动，发出黏腻的声音。季明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怎么...帮你？"他问道，心里己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奶奶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裂到耳根："很简单。你吃一口冰箱里的食物，我就能吃一口你送来的外卖。"
季明看向冰箱，那些腐烂的食物现在看起来异常，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他的肚子突然咕咕作响，一种难以形容的饥饿感席卷而来。
"就一口..."奶奶的声音变得甜美，"然后你就能走了，我保证。"
季明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冰箱，指尖碰到了一块发绿的肉。就在他要拿起它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响起——是外卖平台的提示音。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季明。他猛地缩回手，转身就跑。这次，他看到了进来的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雨还在下，但季明顾不上穿雨衣。他跳上电动车，拼命踩油门。后视镜里，444号别墅的门缓缓关上，他隐约看到奶奶站在窗口，朝他挥手告别。
骑出很远，季明才敢停下来。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想要取消所有订单，却发现APP里根本没有今天送往青松别墅的记录。通话记录、导航历史...所有证据都消失了，就像那单从未存在过。
但当他翻找外卖箱时，在最底层发现了一个空的外卖盒——正是他今晚送出的那一个，里面残留着几粒发霉的饺子馅。
季明把车停在路边，弯腰呕吐起来。吐完后，他擦擦嘴，决定今晚收工。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手机又响了——一个新的订单通知。
他不想看，却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青松路444号，李女士，红烧肉套餐。小费：100元。"
季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饥饿感再次袭来。雨声渐大，淹没了他的叹息...
本章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