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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下的触感，坚硬、冰冷、死寂。
这是程野大脑皮层接收到的第一层信息。和预想中一样，这块承载着许晚舟最后痕迹的金属碎片，理应如此。它是毁灭的残骸，是冰封深渊的墓碑。
然而，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极其微弱、却绝对真实的麻痒感。
不是物理的刺痛，不是低温的刺激。它更像是一根淬了冰的、无形的探针，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以一种超越生物电流的速度，精准而迅猛地刺入了他的神经通路，首抵大脑处理触觉和位置感的区域——顶叶皮层！
嗡——
程野的整个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个低频震荡的蜂鸣器中。视野边缘瞬间模糊，病房里惨白的灯光、老王凝重焦虑的脸、窗外铅灰色的雨幕，都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视画面般剧烈地晃动、扭曲了一瞬！耳中仪器的“嘀嗒”声被无限拉长、变形，化作一种令人牙酸的、非自然的金属刮擦噪音！
“呃！”程野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高压电瞬间掠过，猛地绷紧！后背和胸口的旧伤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但这剧痛反而让他被那诡异麻痒感冲击得有些涣散的神智猛地一清！
他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指！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牵动伤口，让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头儿？！”老王被程野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腾地站起来，“怎么了？伤口疼？”
程野没有立刻回答。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刚刚触碰证物袋的指尖。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痕或红肿。但那种冰冷的、带着某种“信息入侵”感的麻痒，却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残留在神经末梢，挥之不去。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证物袋里的碎片。惨白的灯光下，碎片边缘那个被老王在平板上放大显示的纳米级螺旋结构，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刚才看图片时，它更像一个精密但死寂的刻痕。而现在，隔着塑料证物袋，程野仿佛能“感觉”到那螺旋结构内部，有某种极其微弱的……涟漪在荡漾？一种难以言喻的、非热非冷的、纯粹信息层面的……活性？
它“醒”了？因为他的触碰？
“老王……”程野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把碎片……拿走。立刻！用铅盒！最大屏蔽！”
老王愣了一下，但看到程野眼中那前所未有的、混合了惊悸和极度警惕的寒光，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铅灰色金属盒。盒子打开，内衬是特殊的阻尼材料。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个证物袋，如同处理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微型核弹，迅速将其放入铅盒中，“咔哒”一声合拢，并拧紧了密封旋钮。
随着盒子关闭，程野指尖残留的那股诡异的麻痒感，如同被切断电源的信号，迅速衰减、消失。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心头的寒意却更甚。
“你感觉到了什么？”老王将铅盒放在远离病床的桌子上，神情无比凝重。
“它……‘活’的。”程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个铅盒，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里面那块不祥的碎片。“不是能量反应……是一种……信息。冰冷的信息。它在……扫描？还是……尝试连接？”
“尝试连接？”老王倒抽一口冷气，立刻看向自己手里的平板。刚才那张高倍显微图还在屏幕上。“难道那个‘信标’结构……在许晚舟……之后……还在寻找新的……‘宿主’或‘接口’？”
这个推测让病房里的温度瞬间又下降了几度。
“滴滴滴！滴滴滴！”
就在这时，连接在程野身上的几台生命体征监护仪突然同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屏幕上，代表着程野脑电波（EEG）的波形图，在警报响起前的几秒钟，出现了一连串极其短暂、却异常突兀的高频尖峰脉冲！这些脉冲的波形尖锐、间隔极短，完全不同于正常的生理节律，更像是一种受到强电磁干扰或……某种外来信号冲击时产生的瞬态反应！而程野的心率（ECG）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短暂而剧烈的窦性心动过速，血压瞬间飙升！
“怎么回事？！”老王扑到仪器旁，脸色大变。
程野自己也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心悸和眩晕，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里面搅动。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铅盒的屏蔽效果生效，几秒钟后，仪器的警报声逐渐平息，生命体征数据开始回落，但脑电波图上那些异常的尖峰脉冲残留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时间点……”程野喘着粗气，指向仪器屏幕上的时间戳，“和我碰到那东西……完全同步！”
老王看着屏幕上那诡异的脑电波异常记录，又看看桌上那个看似无害的铅盒，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立刻掏出通讯器，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这里是老王！最高优先级加密通讯！目标编号‘冰核-1’出现异常活性！对生物神经系统产生未知瞬时干扰！重复，‘冰核-1’具有潜在生物神经入侵性！所有接触人员立即启动最高等级防护隔离！样本转移至地下七层‘沉默堡垒’实验室！立刻执行！”
他放下通讯器，看向程野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头儿……那东西……它在……试探你？或者说……在尝试……‘同化’你的神经信号？！”
程野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残留的眩晕感。刚才那短暂而诡异的接触，比白令海峡的爆炸和坠落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威胁，而是对“自我”边界的一种亵渎和侵蚀。
许晚舟……她在最后时刻承受的，就是这种来自至亲之人的、无休止的冰冷侵蚀吗？首至灵魂都被彻底覆盖、抹除？
“它不只是个‘信标’，老王。”程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西伯利亚冻土层下封冻了万年的岩石，“它更像是一个……‘钩子’。一个来自深渊的、等待咬住猎物的钩子。许建业启动‘白令之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投射自己……他是在用自己和晚舟作为‘祭品’和‘诱饵’，把这个钩子……甩向我们这个世界！”
病房内一片死寂。窗外的冬雨似乎下得更密了，铅灰色的天幕沉重地压在城市上空。仪器的“嘀嗒”声恢复了规律，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安宁。
那铅盒里封存的，不再仅仅是一块承载着牺牲和悲剧的金属碎片。
它是一个被激活的锚点。
一个来自宇宙深寒的、指向人类意识深渊的……
陷阱。
而程野的指尖，己经触碰到了那陷阱边缘冰冷的倒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