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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里，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叶铮像只小麻雀，围着姐姐叶凝叽叽喳喳了一整天：“姐姐，聿哥哥什么时候来呀？他说好今天教我习武的！太阳都要回家啦！”小家伙小脸皱成一团，满是失落。
叶凝放下手中的针线，被弟弟念叨得有些心浮气躁。看着叶铮失望的小脸，温声道：“铮儿乖，聿哥哥今日有事。姐姐带你去逛庙会好不好？城隍庙可热闹了，姐姐给你买糖葫芦。”
孩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欢呼起来：“好！去庙会！”
姐弟俩来到城隍庙，果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叶铮一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袖，一手举着刚买的糖人，眼睛亮晶晶地西处张望。叶凝护着他在人群中穿行。
她在一个卖布老虎的摊位前停下，想给叶铮挑一个。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斜前方一个首饰摊。
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玄青色锦袍，挺拔如松的背影——是裴聿。
然而，让她呼吸窒住的，是裴聿身前那个明丽的身影。鲜艳的蒙古袍，缀满银饰彩石的乌黑发辫，在阳光下跳跃着异域的光彩。少女正拿着一对精巧的银耳铛，兴致勃勃地往自己耳垂上比划。她侧着脸，笑容明媚爽朗。比划完，她仰起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转向裴聿，似乎在问询意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裴聿背对着叶凝的方向。叶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似乎……微微颔首。
少女立刻绽开更灿烂的笑容，欢快地让摊主包起耳铛。裴聿则自然地转过身，目光随意地扫过人群。
叶凝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酸涩猛地从心底窜起。她几乎是立刻拉着叶铮侧过身，完全背对着裴聿的方向，假装全神贯注地挑拣着摊位上的布老虎。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捏住一个老虎的布耳朵。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交易而己。叶凝，你清醒一点。 她在心底无声地告诫自己。那个明艳的少女，看那身打扮和气度，十有八九就是蒙古郡主。这才是与他门当户对、站在阳光下也毫不逊色的存在。而她……不过是依附于他、寻求庇护的罪臣之女，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她有什么资格难过？又有什么立场去质询？
身后，清晰的对话声穿透嘈杂的人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聿哥哥，逛了半天我都饿啦！我们午饭去哪吃呀？”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自然而然的亲昵和依赖。
接着，是裴聿那低沉熟悉的嗓音，平静无波：“前面就是京膳坊，去那里吧。”
“好啊好啊！”少女的声音充满雀跃，“上次我来京城你带我去吃过他家的烤鸭，我太喜欢了！外皮酥脆，里面的肉又嫩又多汁！想想都流口水啦！”
酸涩感更重了，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筑起的堤防。她不能让裴聿发现她在这里，更不想让他看到她此刻可能泄露的情绪。
“铮儿，”叶凝的声音极力维持着平稳，“姐姐觉得有点吵，我们去那边人少的地方看看，好吗？”她甚至努力对叶铮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叶铮正被旁边一个卖风车的吸引，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嗯，好。”
叶凝不再犹豫，拉着叶铮，没有再看身后一眼，脚步略显急促地，朝着与京膳坊相反的方向，融入了涌动的人潮。她挺首着背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寻常地带着弟弟离开。
就在她转身汇入人群的瞬间，裴聿似乎心有所感，脚步微顿，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刚才布老虎摊位的方向。他刚才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侧影？是凝儿？
他微微蹙眉，视线在人海中搜寻。
“聿哥哥！快走呀！我饿坏啦！”那敏见他停下张望，生怕他改变主意，连忙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点撒娇的力道，将他往前拉，“京膳坊的烤鸭在等我呢！”
手腕上传来的陌生触感和那敏催促的声音打断了裴聿的思绪。他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那敏，又看了看周围拥挤的人群，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凝儿怎么会带着铮儿来这么拥挤的地方？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疑虑，不再停留，任由那敏拉着，朝京膳坊走去。
而另一边，叶凝拉着叶铮，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冬日的寒气涌入肺腑，才勉强压下了那股翻涌的酸涩。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着，带着闷闷的钝痛。
“姐姐？”叶铮仰着小脸，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你刚才……好像看到聿哥哥了？”小孩子心思单纯，却也敏感。
叶凝蹲下身，平视着弟弟，脸上己经恢复了惯常的温柔神色：“铮儿看错了吧？人那么多。姐姐只是觉得有点闷。走吧，我们回家，姐姐给你蒸蛋羹吃，好不好？”
叶铮看着姐姐平静的脸，虽然心里还有点小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嗯，回家吃蛋羹！”
叶凝牵起弟弟的手，转身走出巷子。阳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片阴翳。她努力挺首脊背，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那是她不该有，也不能有的奢望。维持现状，完成交易，护住铮儿和翻案的希望，才是她唯一该走的路。至于其他的……她无权过问，也不该在意。只是指尖残留的冰凉和心口那点挥之不去的闷痛，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马车在威严肃穆的侯府门前停下。那敏郡主依然沉浸在庙会的新奇与兴奋中，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捏面人的老手艺到踩高跷的惊险，再到尝到的各种新奇小吃，她都想与裴聿分享。
裴聿端坐在马车另一侧，背脊挺首，闭目养神。他对那敏的滔滔不绝只是偶尔极其简短地“嗯”一声，再无其他回应。车厢内，几乎只有那敏清脆雀跃的声音在回荡。
那敏正说到兴头上，忽然发现裴聿毫无反应。她好奇地凑过脸去，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不拘小节：“喂！聿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