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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晋王的帖子被张妈妈拍在桌上：“哎哟我的王爷，您可真是菩萨心肠，肯为绾绾这丫头赎身，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您瞧瞧，绾绾可是御前献过艺的头牌，这身价……按规矩，是不是再添点儿，也好显得王爷恩典更厚实不是？”
对面晋王府的长随，面白无须，冷冷道：“张掌事，王爷的恩典，是体面。这体面，你是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要！”张妈妈谄媚道：“王爷的体面那就是天，李嬷嬷。死哪儿去了？上好茶，给贵客上好茶。”
门帘一掀，李嬷嬷捧着茶盘扭进来：“贵客您请，顶好的雨前龙井！”一转身，经过张妈妈身边，那笑容唰地收了，鼻子里哼出个气音，望向玲珑阁方向，早知道这狐媚子能攀上晋王，当初就该多榨点银子。
玲珑阁上，苏绾绾跪在地上。
红绡斜倚在榻上，拨弄着一盘葡萄。一声轻笑，慵懒沙哑。“呵，抬起头来，让本座好好瞧瞧，” 她用指尖托起苏绾绾的下巴，“瞧瞧我们名震京畿的枫露大人，莲花教的鹰使之首…是怎么把自己玩成这副德行的？”
苏绾绾不敢躲，只垂着眼睑不去看红绡。
“先是眼瞎。”红绡的指甲刮过她的脸颊，“把北疆军粮的命脉当宝贝，巴巴捧给晋王萧景琰献媚，结果呢？曲子还没响，就被楚王萧景桓那条疯狗闯进来，把你煮熟的鸭子踹飞了。”
苏绾绾睫毛颤动。
“晋王嫌你脏，拂袖而去，眼角都不夹你一下。”红绡的指尖用力，掐得苏绾绾下颌生疼，“楚王倒是热情，扒衣服的架势都摆开了，要不是他手下不长眼，冲进来报什么陆家小子的破事……”她嗤笑一声，指甲几乎嵌进苏绾绾肉里，“你就该是楚王榻上的一盘开胃菜，待宰的羔羊都是好的。”
“天大的笑话。”红绡猛地甩开手，拿起丝帕慢条斯理擦着指尖，嫌恶道：“堂堂鹰使，落得要靠晋王府一个女教习救命，更可笑的是竟让个满身铜臭的户部小官，捡了你守了十六年的清白身子？”
苏绾绾指尖抠进地板，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红绡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快意一闪而过，又化作厌倦。她靠回软枕，捻起一颗葡萄，慢悠悠剥皮。“罢了，残花败柳也好，贞洁烈女也罢，你这颗棋子，在京城算是废了。正好，教里新消息。老教主，半月前金盆洗手，彻底归隐，不问世事。”
苏绾绾抬头，掩饰不住眼中的惊愕。
红绡吐出葡萄籽，“新教主是千面观音，柳无痕。新教主令喻：着你苏绾绾，三日之内，将你手中所有密档、暗桩名册、往来情报，无论巨细，无论是否呈报过，尽数誊抄密封，交到我手上。” 她身体前倾，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逼近苏绾绾：“新教主说了，你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识不识相，交出来的东西值不值那个价了。”
苏绾绾瞪着眼看着红绡，刚想说话。“姑娘？”李嬷嬷谄媚的声音传来，“晋王府的贵客…还在楼下候着呢，张妈妈让老奴问问，姑娘可要收拾东西？静心庵那边，王爷的人等着接您呐。”
红绡看了一眼门口，轻轻切了一声，嘀咕道：“那个木头疙瘩又插手了。”
苏绾绾深深吸气，双手撑住，一点一点爬起来。“名册和情报，红绡使要，绾绾自当奉命。”
红绡挑眉，有点意外。
苏绾绾勾起唇角，“只是，绾绾在京城经营数年，埋下的钉子，牵动的线头，盘根错节。三日怕是连理清个头绪都不够。仓促交出的东西，若缺了关键几处，或是…混进了些不该有的东西，耽误了新教主的大事，红绡使担待得起吗？”
红绡剥葡萄的动作一顿：“苏绾绾，你在威胁本座？”
“不敢。”苏绾绾姿态恭顺，“绾绾残败之身，命如草芥，死不足惜。只是新教主初登大位，正是用人之际，京畿重地，情报网络若因交接仓促出了纰漏，或是被有心人趁虚而入，误了教中大计，红绡大人您怕也难辞其咎吧？绾绾所求不多，只求宽限五日。五日后，名册情报，必当完整奉上，绝无遗漏。”
红绡盯着她，良久，红绡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重新靠回软枕，拿起一颗葡萄把玩：“好一张利嘴。行，五日。记住你说的话，完整，无遗漏。若敢耍花样…” 她用力，葡萄在她指间爆开，“本座有的是法子，让你比死更难受。”
苏绾绾道：“谢红绡大人。”
“滚吧。”红绡厌烦地挥挥手，“别让晋王府的人等急了。静心庵……呵，倒是个清静的好去处。”
苏绾绾不再言语，屈膝行了一礼，转身走向门口。
拉开门，李嬷嬷那张谄媚的老脸立刻凑了上来：“哎哟我的好姑娘，可算出来了，晋王府的贵人等得都不耐烦了。您的东西…”
“没什么好收拾的。”苏绾绾打断她，径首穿过回廊，那长随见她下来，抬手，两个王府护卫模样的汉子立刻上前，坠在身后。
苏绾绾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走向门外那顶等候多时的青布小轿。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闭上眼，靠在轿壁上。
五日，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