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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轩内，烛火摇曳，叶寒衣她正端详手中长剑，手帕仔细擦拭着剑脊，
门一声轻响，虚掩的竹扉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扎着红绸带的小脑袋探了进来，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儿。
“师姐！”
叶寒衣抬头，手中长剑差点脱手坠地。
“灵儿？” 叶寒衣惊骇，“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准你出谷的？”
落英谷下任谷主，身负星衍奇术的宝贝疙瘩，竟敢私自潜入这龙潭虎穴的晋王府。
姜灵儿反手将门掩好。她浑不在意叶寒衣的震惊和薄怒，几步蹦到桌前，顺手拿起桌上一个果子，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抱怨：“闷死了闷死了。师父天天对着我念那些星轨恒常天命难违的经，耳朵都要起茧子，再不出来透透气，我这颗脑袋瓜都要变成榆木疙瘩啦。”
叶寒衣一口气堵在胸口，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额角青筋首跳。她一把扣住姜灵儿的手腕，力道加重：“胡闹，这是什么地方，万一被王府的暗卫发现，你有几条命？”
“哎哟，疼，师姐轻点。” 叶灵犀龇牙咧嘴，却也没挣脱，反而顺势把啃了一半的果子塞到叶寒衣手里，“这果子一般，没后山袁猿的果子甜，改日……” 见叶寒衣脸色更沉，她赶紧收起嬉皮笑脸，“好啦好啦，说正事。师姐，我可不是真为了玩才冒险溜出来的。前几日我观星推演，星衍之术示警，大凶之兆。”
她伸出手指，虚空点划：“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凶芒毕露，呈三方西正会照之势，煞气冲天。更有暴败凶星当空，天厄晦气如影随形，这帝都城，即将凶煞汇聚成死局。” 她盯着叶寒衣，小脸绷得紧紧的，“师姐，你命宫晦暗，与此劫牵连极深，留在这里，恐有血光之灾。跟我回谷吧，谷里有祖师爷的阵法护着，好歹能避过这阵风头。”
叶寒衣沉默，落英谷星衍之术的预言，绝非儿戏。
良久，叶寒衣道：“灵儿，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么？那窃走秘宝图引的孽障的行踪，我在这京城里，己摸到了一丝尾巴。”
姜灵儿杏眼圆睁：“师姐你找到线索了？”
叶寒衣点头：“此人手握关乎前朝密宝钥匙的图引，一旦落入野心家手中，天下必乱，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落英谷能独善其身？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艰涩，“晋王萧景琰，他知晓前朝敬懿皇贵妃姜玉璃所居揽月宫失窃旧案。贼人所用轻功身法是我谷失传绝学踏雪无痕。”
“此案当年因涉及江湖被压下，如今被他重提，矛头首指我落英谷！他以追查国宝为名，行胁迫之实，我若此时跟你回谷，岂非坐实畏罪潜逃？将师门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姜灵儿听完，肩膀耸动，“哈哈哈……哎哟我的好师姐。”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被那晋王唬得不轻啊，踏雪无痕？哈哈哈……”
叶寒衣蹙眉：“灵儿，事关重大，休得胡闹。”
姜灵儿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眼角，凑近叶寒衣，促狭道：“师姐，那贼人确实是咱们姜师叔不假，东西也确实是她老人家拿的，可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不等叶寒衣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姜师叔入宫当那劳什子贵妃，根本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她是前朝忠烈之后，满门血仇，都系在那昏君身上，她是去报仇的。”
“那九霄环佩玉璧，是钥匙之一，也是师叔报仇计划里必须拿到手的东西。至于什么东珠凤冠、夜明珠……” 姜灵儿鼻子一皱，满脸嫌弃，“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添头罢了，师叔得手后，嫌那些玩意儿占地方又扎眼，转头就把凤冠拆了，珠子抠了，金丝玉片融了打成首饰；夜明珠挑了两颗成色好的留着玩，剩下的全卖给胡商换成了一车车顶好的葡萄酒，师父前些天还收到她传信，抱怨谷外买的酒寡淡，问谷里埋的竹叶青启封了没，给她留两坛子解馋呢。”
“师叔她……还活着？” 叶寒衣斟酌措辞。
“活蹦乱跳着呢。” 姜灵儿肯定地点头，“师姐，你根本不用担心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案，那几年，江湖上谁不知道姜师叔的名头，睚眦必报，护短至极。当年敢算计她，害她全家的仇人，坟头草都几丈高了。后来那些想打她主意，或是想借旧案生事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有好下场。晋王要是真敢拿这破事儿栽赃咱们落英谷……” 姜灵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嘿嘿，他最好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一个疯起来连天都敢捅个窟窿的前朝贵妃的报复，这事儿，你就当个屁，放了就完了。”
心头的巨石落下，叶寒衣有点不太适应，她忽然想到什么：“灵儿，正好，我在京城百寻不到更新的线索，你帮我占卜一下，看看叛徒在哪里。”
提到叛徒，姜灵儿的小脸也冷了下来。她点点头，“我试试。”说罢从腰间布袋里拿出个龟壳并六枚铜钱。
过了一会，她道：“星衍所示，再结合师姐暗中查访的蛛丝马迹……那人，如今就在这皇城根下，而且，傍上了天底下最金贵的大腿。”
“谁？”
“八皇子，萧景睿。” 姜灵儿吐出这个名字。
叶寒衣眉头紧锁：“八皇子？他才多大？一个稚子……”
姜灵儿嗤笑一声，“他本身自然不算什么。可他身份金贵啊，龙子凤孙，更重要的是，他有个宠冠六宫的生母柳贵妃。根据卦象。那叛徒，是趁着八皇子体弱，打着落英谷秘传医术的幌子，接近了去谷中寻医问药的八皇子，得了贵妃的青眼。现如今，应该是托庇在柳贵妃的羽翼之下，借着给八皇子调养的名头，在宫里站稳了脚跟，成了柳贵妃身边得用的高人。”
“来的时候我听说，柳太师的嫡次女本来是要做东宫良娣的，好像是做不了了，可卦象显示，这柳太师夫人就只有一个女儿，哪来的次女。”姜灵儿又把龟壳摇了摇，啧了一声，“师姐这人也忒不要脸，用庶女认嫡女，再拿女儿家换前程，这算什么清流。”
叶寒衣看着师妹义愤填膺的样子，安抚道：“好了，我们眼下就只管叛徒，旁的以后再考虑，你再看看我怎样才能把叛徒清理掉。”
姜灵儿撇撇嘴，“好吧，你再等等，我再卜算，但说清楚，叛徒手里有钥匙遮蔽天机，算她生死太难，可能不准的。”
叶寒衣点头：“我知道，给个方向就行。”
窗外的风似乎停了，烛火“噼啪”轻响，叶寒衣转身，走向那扇半开的轩窗。望向皇城方向。
宫墙之内，柳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正由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染着蔻丹。忽然，她心口猛烈一跳，指尖一颤。
一滴浓艳如血的花汁，不偏不倚，滴落在她华贵的云锦裙裾上，迅速晕开一小片红痕。
“娘娘恕罪！” 大宫女惊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倒。
柳贵妃摆摆手，示意宫人退下。
她抬手，轻轻按在胸口，黛眉微蹙，自语道：“这风怎么透着股子邪气，可别把皇儿吹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