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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海底隧道的钢筋混凝土穹顶像一道凝固的波浪，将午后的阳光隔绝在外。张恪言坐在宾利后座，看着前方苏晚晴的白色MINI Cooper在车流中穿梭。他想起上午林砚之瞳孔里反射的暗焰界面，想起许念薇袖口的樱花刺绣，掌心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林砚之的那枚火焰领带夹。
「张总，苏律师的车停在隧道入口了。」阿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张恪言抬眼，看到苏晚晴将车停在应急车道，正俯身从副驾捡起什么。他示意阿强靠边停车，目光落在MINI后座——那里放着一个印着「阿福宠物医院」字样的纸袋，与第二章中死亡证明的医院LOGO一致。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后方传来。张恪言猛地回头，只见一辆失控的集装箱货车正向他们冲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焦糊的橡胶味，像极了仓库纵火案那晚的气息。
「小心！」张恪言下意识地推开车门，却见苏晚晴的MINI己被侧面冲出的轿车撞得原地打转。钢化玻璃碎裂的声音尖锐地划破隧道的轰鸣，无数蛛网状裂纹在车窗上蔓延，像一张死亡之网。
张恪言冲进烟雾弥漫的车道，热浪夹杂着燃烧的橡胶味扑面而来。苏晚晴的车门变形，她挣扎着想要出来，额角淌着血，象牙白衬衫被汗水和机油濡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别动！」张恪言拽开变形的车门，热浪让他瞬间想起仓库的火光。他伸手去拉苏晚晴，指尖却意外触到她锁骨下方的皮肤——那里有一道0.8cm的疤痕，边缘呈月牙状，与他锁在保险柜里的林月白尸检报告中「左胸第三根肋骨处贯穿伤」的描述分毫不差。
苏晚晴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她抬起头，额头的血流进眼睛，眼神却异常清醒：「张恪言？」
张恪言扶着她往隧道侧壁移动，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因多普勒效应而变调。他注意到苏晚晴手腕内侧的针孔在强光下格外明显，针孔周围泛着淡淡的青紫色，是长期注射抗排异药物的痕迹。
「你的朋友……」张恪言看到副驾散落的文件，一个标着「阿福」字样的文件夹掉在车轮旁，几张照片滑了出来。苏晚晴慌忙去捡，张恪言眼尖地看到其中一张——2005年6月8日，苏晚晴穿着志愿者马甲，站在器官捐赠宣传台前，左臂戴着黑色袖章。
「别看！」苏晚晴一把抢过照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张恪言注意到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阿福项目志愿者，纪念林月白女士」。林月白——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这时，隧道顶部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向他们，镜头上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张恪言猛地抬头，想起林砚之瞳孔里的暗焰界面，想起陈墨城司机手腕上的劳力士。他扶着苏晚晴躲到安全地带，从口袋里拿出林砚之的领带夹，对着监控镜头晃了晃。
「你在做什么？」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喘息，额角的血滴在张恪言手背上，温热而粘稠。
张恪言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监控镜头。他想起上午让林砚之查的资料——海底隧道的电缆检修合同，承包方赫然写着「陈记基建」，陈墨城的家族企业。
「跟我来。」张恪言拉着苏晚晴的手，往隧道管理室跑去。她的手很凉，指尖却有薄茧，不像律师的手，倒像常年握笔记录的人。
管理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张恪言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在删除监控录像，屏幕上赫然是陈墨城的司机在事故前调试电缆的画面。男人回头，张恪言认出他是陈墨城的私人司机，第二章中那个在毕打街违停的络腮胡。
司机见状想跑，张恪言抬脚将他绊倒，林砚之的领带夹抵住他喉咙：「为什么调试电缆？」
司机喘着粗气，视线落在张恪言手腕的旧表上，瞳孔骤然收缩。张恪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震惊地发现——停摆了二十七年的旧表，此刻秒针竟然在微微颤动，像濒死的蝴蝶。
「陈先生吩咐的……」司机的声音嘶哑，「他说今天隧道会有『意外』。」
苏晚晴捂住嘴，后退一步撞在文件柜上。张恪言注意到她衬衫领口的扣子崩开一颗，锁骨下的疤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0.8cm的长度，月牙形的弧度，与林月白尸检报告的每一个字都吻合。
「意外？」张恪言加大力度，领带夹划破司机的皮肤，「是为了杀她，还是为了毁尸灭迹？」
司机眼神闪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刀片划向张恪言。张恪言侧身躲过，刀片划破了苏晚晴的衣袖，露出内侧的樱花刺绣——与许念薇袖口的花纹一模一样。
「樱花刺绣……」张恪言喃喃自语，想起许念薇诊所的窗帘，想起林砚之袖口的图案。苏晚晴猛地用肘部击打车司的下颌，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一个文弱的律师。
「走！」苏晚晴拉着张恪言跑出管理室，救护车的鸣笛声己经很近。张恪言回头，看到司机正在销毁硬盘，监控屏幕上最后闪过的画面，是陈墨城站在港口集装箱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标题隐约可见「心脏源匹配报告」。
两人跑到隧道口，阳光像瀑布般倾泻而下。苏晚晴松开张恪言的手，整理着凌乱的衬衫，锁骨下的疤痕若隐若现。张恪言看着她，想起2005年6月8日，想起林月白，想起阿福的死亡证明，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汇集成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的疤痕……」张恪言的声音干涩，「是心脏移植手术留下的，对不对？」
苏晚晴的身体瞬间僵硬，她转过身，阳光勾勒出她脸上的血迹，眼神却异常平静：「张恪言，有些事，你不该知道。」
「我父母的车祸，林月白的死，你的手术，」张恪言逼近一步，旧表的秒针还在颤动，「都发生在6月8日，这不是巧合。」
苏晚晴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像看着一个迷路的孩子。「1998年6月8日，你父母的车刹车失灵，」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2005年6月8日，我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 donor是林月白。」
张恪言如遭雷击，后退半步。手腕上的旧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秒针猛地跳动了三下，停在19:27——父母车祸的精确时间。
「是陈墨城，」苏晚晴的眼泪终于滑落，「他杀了你的父母，杀了林月白，把她的心脏给了我。」
隧道里传来消防员的呼喊声，橡胶焦糊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像一场漫长的噩梦。张恪言看着苏晚晴锁骨下的疤痕，想起林月白的尸检报告，想起司机调试电缆的画面，终于明白了许念薇那句「有些真相很残忍」的含义。
陈墨城不仅是杀父仇人，还是器官贩卖的幕后黑手，而苏晚晴，这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身体里跳动的，是他可能认识的人的心脏。
「为什么是我？」张恪言的声音颤抖，「为什么把她的心脏给我？」苏晚晴的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张恪言心中尘封己久的门。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电话，想起仓库纵火案的火光，想起许念薇无名指上的戒指痕。
苏晚晴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文件夹，里面的器官捐赠宣传照散落一地。「我不知道，」她看着照片上年轻的自己，「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开始做和你一样的噩梦。」
张恪言看着她，又看看手腕上的旧表，秒针还在微微颤动。他想起林砚之瞳孔里的暗焰界面，想起许念薇诊所的白噪音，想起陈墨城司机调试的电缆。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陈墨城既然能制造这场车祸，就不会放过任何活口。苏晚晴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跟我走，」张恪言做出决定，「陈墨城不会放过你。」
苏晚晴看着他，眼神里有恐惧，有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我哪里也不去，」她捡起一张照片，上面是她和阿福的合影，「我要知道真相，为了阿福，也为了林月白。」
张恪言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坚强。她像一株在废墟中生长的植物，用别人的心脏，活出了自己的生命。
「好，」张恪言点点头，「我们一起找真相。」
这时，阿强的车开了过来，张恪言扶着苏晚晴坐进去。车子驶离隧道，阳光越来越烈，张恪言回头，看到隧道口的监控摄像头正在转动，像一只警惕的眼睛。
他拿出手机，给许念薇发了条信息：「我知道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张恪言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手腕上的旧表突然停止了颤动，秒针稳稳地停在19:27，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幻觉。海底隧道的那场车祸，苏晚晴锁骨下的疤痕，林月白的心脏，还有陈墨城那张隐藏在商业巨子面具下的脸，都在告诉他，这场黑白博弈，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而他，张恪言，必须用这只停摆了二十七年的旧表，重新计量时间，找出真相，为父母，为林月白，也为这个身体里跳动着别人心脏的女人，讨回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