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前夕,京中贡局一纸传召,命我三日内回京“就贡样样式疑案”面询。
堂上只言“核实”,实则“问责”。
冯怀文沉声劝我暂避:“贡监此举,未必真为样式之事。林大人近来动作太多,或触痛旧人根脉,怕你是被借题立威。”
我却神色不改,淡声道:“我来南镇不是避锋,而是试锋——如今锋来,我自应接。”
我披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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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当夜,寒风如刃。
贡局尚书厅,灯火通明。尚书大人未坐正席,而由贡监沈奉一亲理问案。
我立于堂下,呈上《凤影藏香》原稿及针线存样,逐项解释图式创新与纹理转换法。
沈奉一面无表情,半晌只道:
“此图之设,虽不循旧规,却符其理法,有益改革。”
但他目光一转:
“可为何图式走漏于‘绛锦坊’之稿底?”
我答:“若连我亲绘之物都能先一步流入商坊——那问我,未免太迟了。”
他一怔,眼底微动,刚欲言,厅外忽传通报:
“沈二公子求见!”
众人皆惊,贡局尚未回应,沈致远己踏步而入。
一身素衣披风,气定神闲。
他拱手一礼:
“此图出自林家绣局,我亦见证其成。若贡局存疑,请以家学律法对照,不必虚讼。”
他看向沈奉一,语气低缓却坚定:
“若你要借此‘清查’,我愿先担其责。”
沈奉一目光一闪,终是摆手退了案:
“此事暂存,样式归档,待岁末议审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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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贡局门,寒风扑面,我却未觉冷。
沈致远侧身为我披上披风,低声一笑:
“你还是太锋利了些。虽无罪,却总叫人想打磨一磨。”
我看着他:
“若我不锋利,又凭什么——改了这规矩?”
他一怔,眸中忽起光意,低声:“那我陪你磨锋,如何?”
我不答,却未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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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听潮斋也有新动静。
清书在堂内设“香火绣局”试坊,借冬至香节之际,引入庙前香客意愿,以“愿纹绣”定制手帕、帷幔、香囊,广邀百姓绣愿入绣。
一时香客涌动,愿纸堆满。
清书带头刺绣“鹤归图愿”,寓意“平安归心”,引得庙中香主、内宅女眷纷纷仿效。
杜氏默许其行,更命内铺小厢专设“香火纹样绘馆”。
短短十日,听潮斋名声再起,坊间议论:
“昔日贵样,今入百家愿绣——林家绣局,竟将贡纹民意两并!”
而三房得信,面色阴冷。
顾氏之子,顾彦初对顾氏低声道:
“此局若成,怕是林家主绣之权再无翻转之机。”
顾氏冷笑:
“林清遥未回,清书便敢试局,若她将权握全——我倒要看看祖母还护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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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祖母,亦在内堂召见杜氏。
她淡声道:“香火局,既能行,便让清书试到底。若她能胜得此一场——便许她进下一届贡样局。”
杜氏抬眼,目光微微颤抖。
祖母又道:“只是记住——听潮斋之名,永远属林家,不属哪一房哪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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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局动,民意初转,旧纹新式之间,一条民间绣线竟隐隐撬动贡规。
而我,在贡局暗战初止之后,知这一局,并未结束。
反而是棋盘上,第一颗真正的“香火落子”。
一子落,全局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