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帝国精锐的抵达,如同给垂死的躯体注入了滚烫的血液。"云梦台"高地上一片沸腾,灾民们麻木的眼神中终于燃起希望的火光。女帝立于粗粝的木台上,铅灰色天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赵破虏。"女帝的声音穿透雨幕。
禁军统领单膝砸地,甲胄铿锵:"末将在!"
"着你部即刻分兵三路。"女帝指尖凝聚元力,在空中划出三道水纹般的光痕,分别指向云梦泽三个主要溃堤方位,"以武师境为基,十人一队,轮番作业。宗师境督战,遇淤塞难通处,以元力轰击。朕要三日之内,见这三处水势分流!"
"末将遵旨!"赵破虏抱拳时,臂甲碰撞声如金铁交鸣。他转身挥动令旗,数万大军立刻如精密机械般运转起来,铁甲洪流分成三股暗色支流,朝着指定方位涌去。
女帝目光转向工部队伍:"孙侍郎。"
老侍郎深深揖礼,官袍下摆沾满泥浆:"老臣听令。"
"朕要你亲自督建云梦泽,青江主堤。"女帝指尖点在虚空某处,元力光点炸开成详细的水势图,"以糯米浆混玄铁砂为芯,外层夯三合土。每筑一丈,需经念奴查验。"
孙承禹望着空中那精妙的水纹图,浑浊的老眼迸发精光:"老臣以性命担保,此堤若再有失,愿以身填之!"他转身时,数百名河工己经推着那些巨型器械轰然开动,绞盘与夯锤的声响顿时压过了雨声。
"林院判。"女帝的视线落在太医院众人身上。
白发老者躬身时,药囊沙沙作响:"老臣候旨。"
"将高地划分为九宫格。"女帝袖中飞出一把玉算筹,在空中排列成规整的网格,"每格设医帐三顶,区分发热、腹泻、外伤三类病患。所有尸体集中焚烧,骨灰以陶瓮封存。"
林回春正要领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老的手帕上隐现血丝。女帝眸光微动:"林卿染恙?"
"老朽贱躯不足挂齿。"林院判将手帕攥紧,转头对身后医官喝道:"立刻支起避水帐!先熬制防疫大锅汤!"
部署如涟漪般扩散。血衣卫化作流动的监工,在泥泞中监督每一处作业;禁军将士挥动铁锹如挥战刀,元力轰击淤塞处时激起数丈高的泥浪;河工们喊着低沉的号子,将巨型条石沉入决口;太医院的药炉升起袅袅青烟,苦涩的药香开始驱散尸臭。
杨墨的身影无声出现在女帝侧后方:"陛下,云梦府己入正轨。是否按计划探查沧澜?"
女帝望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南州州治所在,也是三江中最神秘的沧澜江流域。韩士廉那句"州主是武皇初期"的辩解,此刻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备轻舟。"女帝玄色衣袖翻卷,"留念奴坐镇云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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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江上的雨,下得格外诡异。
不是云梦泽那种倾盆如注的狂暴,而是绵密如针的细雨,在水面激起无数细小的漩涡。杨墨立于舟首,惊蛰剑悬在腰间,剑鞘上凝结的水珠不断震颤——不是因风浪,而是因为江底传来的、某种规律的脉动。
女帝立于轻舟中央,素白帷帽垂下的薄纱被江风拂动。她凝视着两岸景象,眸中寒意渐浓。
这里确实不同。
堤岸明显经过加固,青石垒砌的护坡上还能看到新鲜的糯米浆痕迹。沿岸村落虽然也被水淹,但房屋结构大多完整,甚至有渔民在修补渔网。更反常的是,江面上不时有满载货物的商船驶过,船工们看到官船也不惊慌,只是沉默地让开水道。
"沧澜府码头。"杨墨忽然指向远处。
女帝瞳孔微缩。本该被洪水摧毁的州府码头竟完好无损,青石台阶上连淤泥都很少。数十名穿着统一靛蓝短打的力工正在装卸货物,他们动作整齐得过分,每个人后颈都隐约露出相同的青色刺青——盘曲的蛟龙。
"恭迎陛下圣驾!"
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码头尽头,一名紫袍大员率领众官吏跪迎。那人抬头时,面容如刀削斧劈,双目开阖间精光西射,周身隐隐有龙形气劲流转——正是南州州主,武皇初期的**段天泓**!
女帝帷帽下的唇角勾起冰冷弧度。
三江齐崩?
千里泽国?
眼前这秩序井然的沧澜府,与云梦泽的人间炼狱,简首像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