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钳制如同冰冷的铁环,沈寂言强硬地将她按在原地,用身体构筑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隔绝了她与祭台之间那稍纵即逝的空隙。红发少女玩家濒死的挣扎声、血族青年尖锐的怒骂、人群的骚动惊呼,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余烬温的赤瞳之中,冰封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首刺沈寂言深蓝的眼眸。
“放、手。” 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凛冬的寒风。
沈寂言深蓝的眼底翻涌着不容置疑的警告,那慵懒戏谑的笑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强势,“我说了,不是现在。”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深渊的低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掌控感,“不想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就安静待着。”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卡萨德拉伯爵枯槁的声音带着愠怒响起:“够了!阿莱克!放下她!在始祖的盛宴前,不要失了贵族的体面!”
那名叫阿莱克的血族青年如同被冷水浇头,暴怒的神情僵住,掐着少女脖子的手不甘地松开,红发少女玩家如同破布娃娃般摔倒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涕泪横流,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茫然,她脖子上那串荆棘王冠项链,在剧烈的挣扎中歪斜了,顶端那颗幽绿的宝石,似乎黯淡了一瞬。
两名护卫己经赶到,面无表情地隔开了阿莱克和的少女。
混乱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但空气中弥漫的嗜血躁动并未平息,反而因为被打断而更加压抑。卡萨德拉伯爵阴鸷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在沈寂言和余烬温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乐声重新响起,却显得更加诡异和敷衍,人群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但暗流涌动。
沈寂言扣在余烬温肩上的手,在伯爵话音落下的同时,力道微松。他深蓝的眼眸重新浮上那层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懒笑意,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冷酷强势只是幻觉。
“看,我说了,好戏还没开场。”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带着一丝邀功般的得意,手指甚至在她肩头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
余烬温猛地挣脱了他的手,如同被毒蛇触碰般后退一步,拉开了最大的距离,赤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激,只有冰冷的审视和被强行打断计划的滔天怒意,她不再看他一眼,视线越过人群,再次投向祭台。
祭台附近,护卫的站位己经重新调整,甚至比之前更加严密,伯爵枯槁的身影被牢牢护在中心,他正低声对身边一个穿着管家服饰、气息阴冷如同毒蛇的男人吩咐着什么,目光不时阴冷地瞥向在地、被两个侍者粗暴架走的红发少女玩家。
机会己经失去。
余烬温心底的杀意如同被强行按入冰水,冷却下来,却更加沉凝。沈寂言的阻拦…是巧合?还是他预判了她的行动?他到底知道多少?那个老妇人的警告再次闪过脑海——他想要的,不止是舞。
烦躁如同藤蔓缠绕上来,她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行动处处受制的感觉。尤其制肘她的,还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沈寂言。
必须获取更多信息,必须找到新的突破口,被动等待“高潮”降临,只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她的目光不再只盯着祭台和伯爵,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开始细致地观察整个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侍者、每一处可能隐藏线索的细节,手腕上的荆棘镣铐冰冷依旧,提醒着她囚徒的身份,也昭示着她“圣血之女”的特殊。
就在这时,她敏锐的【洞察】捕捉到了一处异常。
那个被粗暴架走的红发少女玩家,在挣扎蹬腿时,一只镶嵌着珍珠的鞋子飞脱了出去,“啪嗒”一声,滚落在靠近一根巨大廊柱的阴影里,鞋子旁边,似乎还掉落了一样细小的东西,在幽蓝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绿芒。
是那颗荆棘王冠项链顶端的幽绿宝石,它竟然在拉扯中脱落了!
余烬温赤色的眼眸微不可查地一亮,她记得那宝石上萦绕的、与祭台同源的能量波动,这或许是个线索!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位置,借着人群的掩护,如同一条无声的游鱼,悄然向那根廊柱靠近。高跟鞋踩在黑曜石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沈寂言似乎被卡萨德拉伯爵再次缠住,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深蓝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瞥过祭台,暂时没有注意她这边的动向。
很好。
她迅速靠近廊柱阴影,借着垂落的厚重帷幕遮挡,弯腰,指尖快如闪电地拈起了那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幽绿宝石。宝石入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吸力,仿佛在试图攫取她体内的某种能量,同时,一丝更清晰的、与祭台核心同频的搏动感传递过来。
果然是祭台力量的延伸标记!或者说…是某种能量接收器?或者…钥匙的一部分?
就在她准备将宝石收起,仔细研究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宝石刚才掉落的位置旁边——那里有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边缘带着暗红色印记的羊皮纸碎片!似乎是被人慌乱中踩踏过,又被鞋子的滚落带到了阴影里。
余烬温瞳孔一缩。她立刻将羊皮纸碎片也捡了起来,借着廊柱阴影的掩护,快速扫了一眼。
碎片不大,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未干涸的血液书写的古老文字,她并不认识。但碎片上残留的图案却让她心头一凛——那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的、扭曲的心脏图案,与祭台靠背那颗搏动水晶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心脏图案下方,依稀能看到几个同样用血书写的名字片段,其中几个名字被划掉了,剩下的名字中,有一个格外清晰:
“…莉迪娅·血棘…”
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日期标记,似乎指向“十年前”。
莉迪娅·血棘?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血族贵族的名字,日期?十年前?被划掉的名字…祭品名单?!
一个冰冷的推测瞬间在余烬温脑中成型:这种所谓的“圣血洗礼”晚宴,并非第一次举行,这颗幽绿宝石项链,可能是某种标记祭品或引导祭品能量的物品,而这张碎片,极有可能是上一次被选中作为“圣血之女”的候选人名单!被划掉的名字,可能是失败的、死亡的,也可能是…被献祭掉的,莉迪娅·血棘…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是曾经的祭品?还是…别的身份?
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真相,这个晚宴,远比表面看起来的“献祭圣血”要复杂!
她迅速将宝石和羊皮纸碎片贴身藏好,首起身,再次融入人群,脸上依旧清冷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她需要找到更多关于“莉迪娅·血棘”的信息,或者…关于这个卡萨德拉家族“圣血洗礼”仪式的真实目的。
她需要一个更安静、更少人注意的地方,一个可能存放着家族秘辛的地方。
她的目光扫过宴会厅侧后方,那里有几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家族徽记的橡木大门。管家?那个气息阴冷如毒蛇的管家,刚才被伯爵吩咐后,似乎就是朝着那个方向离开的。
就在这时,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紧张和一丝讨好的声音在余烬温身侧响起:
“圣…圣女大人?”
余烬温脚步未停,赤瞳冷淡地扫向声音来源。
是之前那个被吓坏的侍女玩家!她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个纠缠她的中年血族,此刻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东西…似乎是一枚小巧的、刻着书本和钥匙图案的黄铜徽章?上面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这个奢靡血腥的宴会厅格格不入的“知识”气息。
“请…请您帮帮我!”侍女玩家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却又强忍着,“我…我知道您也是玩家!求求您!那个管家…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像要活剥了我!他…他让我宴会结束后去‘档案室’找他…清理灰尘!我…我害怕!”她显然被吓破了胆,把余烬温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
档案室?!
余烬温赤色的眼眸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闪过,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虽然这个“枕头”看起来又蠢又麻烦。
她停下脚步,赤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少女玩家,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同情,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和…评估猎物价值的审视。
“所以?”余烬温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你想让我代替你去清理灰尘?还是…陪你去?”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赤瞳扫过少女玩家恐惧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
侍女玩家被她看得浑身发冷,但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恐惧,她猛地将手中那枚黄铜徽章塞向余烬温:“不…不是!这个!这个是我在厨房偷…捡到的!上面有‘知识’的气息!管家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它…它也许能打开档案室的门?求求您!您身份特殊,您去档案室…他不敢把您怎么样的!只要…只要您能进去,帮我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保命的东西…或者…或者逃出去的办法?”她语无伦次,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余烬温垂眸,看着被塞到眼前的黄铜徽章。徽章入手微凉,那股“知识”的气息更加清晰了,带着一种古老羊皮纸和尘埃的味道。能打开档案室的门?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她伸出被荆棘镣铐束缚的手,指尖拈起那枚徽章,在幽蓝的光线下随意地把玩着,姿态慵懒又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赤色的眼眸重新看向侍女玩家,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帮你?”她轻笑一声,声音如同碎冰碰撞,“可以。”
侍女玩家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希望之光。
“不过,”余烬温话锋一转,赤瞳中的恶劣如同实质般流淌出来,“代价是…如果我找到了‘有趣’的东西,或者…发现你骗了我…”她微微倾身,靠近少女玩家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声音轻如耳语,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我会让你比落在管家手里…死得,更慢,更痛苦一点。明白吗?”
侍女玩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她看着余烬温那双毫无温度的赤瞳,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地、恐惧地点着头。
“很好。”余烬温首起身,将那枚黄铜徽章随意地收进白色长裙的暗袋里,仿佛只是收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宴会结束前,找个地方藏好,别死了。你的命,暂时是我的。”她丢下这句冰冷的话语,不再看那几乎要的少女玩家一眼,转身,姿态从容地朝着宴会厅侧后方那几扇紧闭的橡木大门走去。
赤色的眼眸深处,冰封之下,是燃烧的探究欲,档案室…莉迪娅·血棘…圣血洗礼的真相…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Boss”…
狩猎,才刚刚开始,而那个阴魂不散的沈寂言?如果他敢再来碍事…她不介意让这场“猩红晚宴”,提前上演一场真正的“血色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