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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几乎红了眼圈。
而就在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个备注为“婶婶”的号码拨了进来。
她的笑意缓缓消失。
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贯柔声细语：“郁禾啊，最近剧播得不错嘛，我跟你婶说你肯定行，果然没错。”
苏郁禾没有接话，只是“嗯”了一声。
“你堂哥啊，他现在看房子呢，差个首付……你要是这边方便，就先帮衬着点，等他成家立业的，一定记着你的好。”
她安静地听着，像是听了一场十几年来从未变过的旧录音。
“你小时候就懂事，哪像阮柔那丫头，花钱大手大脚，还不念情分。”婶婶话音一转，语气轻得仿佛是亲切的责备。
苏郁禾眼神一顿，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的脑中突然冒出无数过往片段——
小时候她不小心弄坏了家里唯一一副玻璃杯，是她堂哥打翻的，可婶婶让她跪着道歉，说：“你是姐姐，要让着他。”
初中放学回家，她想打开电视看一集电视剧，却被婶婶呵斥：“你哥哥要复习，你别吵。”
她人生的第一笔通告费，是五百块。
婶婶来电第一句话就是：“郁禾啊，你哥哥想要那个PS机……”
她当时说：“行吧，我不缺。”
可那年她过生日，家里一个蛋糕都没有。
婶婶说：“女孩子家，别学那些虚的，省点给你哥读书用。”
“郁禾，懂事的孩子才招人疼。”
“郁禾，你将来要是有出息，别忘了帮衬弟弟。”
……
她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忽然笑了。
“卡号发我，钱我会转。”
她声音清清淡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下，随后立刻说起好话。
她挂断手机，静了几秒，将手机放在桌角，低头盯着剧本封面。
《簪中录》西个字下方，是她亲手写的那一行小字：
“阮柔的笑，和婶婶说‘郁禾最懂事’时，一模一样。”
她猛地意识到，阮柔和婶婶，是一种人。
她们说着爱你，说着为你好，说着你最懂事，然后用这种“赞美”把你推入无数道必须妥协的缝隙里。
她想起阮柔的“姐妹情深”采访，想起她尾音拖长地说：“她总说‘我要当最会演戏的龙套～’”
她竟然是笑着看完那段视频的。
不是气笑的，而是苦笑。
她缓缓走到窗前，指尖轻轻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带着一点温湿的潮意。
她轻声呢喃：“你总说我懂事，但你们谁真正问过我想做什么？”
她不恨婶婶，甚至不恨阮柔。
她们不过是按照自己所习惯的方式生存。
只是她终于明白——
所谓的“懂事”，不过是他们的安心剂，是别人苛待你时的遮羞布。
她不想再当那个“最懂事”的人了。
与此同时，另一座城市的高档公寓内。
阮柔坐在沙发上，手机亮着，她刚挂断父亲的电话。
电话里，男人声音粗粝地说：“你不是拍戏了吗？你不是混得不错？生活费打来！你弟还指着你买衣服呢。”
她原本咬牙沉默，可对方开始骂：“当了女主就翘尾巴了是不是？谁养大的你？”
阮柔手指一颤，却最终还是把电话挂断了。
她原本满脸烦躁，可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苏郁禾的脸。
她曾不屑地看过对方租住的低矮民房，也曾嘲讽她当“懂事姐姐”，但此刻——她竟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公平了。
“你也和我一样啊。”她喃喃低语，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笑。
她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心口，那里正跳得飞快，像是藏着一只被放出的雀鸟。
“我们都在被亲情绑架的路上，只是我用力撕裂了，你还在捧着。”
她低声笑了几声，终于平静下来。
只是这一笑，比哭还凉。
此时的苏郁禾还在回味着“沈银娘”
因为沈银娘的成功，让苏郁禾原本低沉的心情带来了那么一抹光。
他正打算早早睡下，可这时却发来了一通消息：“江老师的助理？”
只见信息上写着：“姐姐，江照影在酒店里己经两天了”
苏郁禾抵达酒店的时候，是深夜十一点。
整个城市像是沉入了夜潮，霓虹退隐，只剩下窗外零星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一声一声，闷得像要把人心拍碎。
她站在酒店长廊尽头，手中攥着一张临时房卡。那是助理江鸣悄悄塞给她的，附带一句低声的提醒：“他今天关了所有联系方式，也不接我电话。姐姐，你去看看他吧，我真的怕出事。”
她点头时没多问什么。只是回到住处换了件衣服，又折返回酒店。
房卡在门锁上刷了一下，“嘀”地一声，绿灯亮起。
她轻轻推开门，一阵昏暗中带着异样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是药味、又像是酒精和汗水混杂成的一种令人窒息的苦涩。
房内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处半掩着的窗帘透进一缕昏黄路灯光，照亮地毯上的凌乱——空酒瓶、纸巾、几只滚落的药瓶，还有一只未拆封的抗抑郁药盒子，斜斜地倒在沙发下。
苏郁禾站在门口，心骤然揪紧。
她没出声，只轻手轻脚地绕过沙发，视线掠过茶几上的玻璃杯和散落的水渍。桌上手机屏幕朝下，安静得像一具冷却的金属尸体。
她低声唤：“江照影？”
没有回应。
她再唤了一声：“……是我。”
空气像是被冰封，没有丝毫涟漪。
就在她准备往卧室走时，沙发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
她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蜷缩在落地窗边的角落，整个人像是缩成了一团影子。他的脸埋在臂弯里，整条手臂搭在膝上，侧脸隐在发丝下，只能看到额角被昏黄灯光微微照亮，苍白得近乎透明。
江照影。
苏郁禾屏住呼吸，缓缓蹲下身。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动，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臂弯里。
像一头受伤的兽，龟缩在自己筑起的壳里。
屋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雨水从阳台遮檐落下的滴答声，像计时器一样在她耳边敲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