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凝霜的夜,黎奴推开门就见金丝檀木廊下歪着道赤红色身影——
御麟西仰八叉压着几十卷《千情剑典》誊本,赤莲扇耷拉在额前遮光,嘴角还噙着半块啃剩的雪芝糕。
“少爷,宗主夫人送来的汤羹要凉了。”
黎奴蹲身戳他腰间悬着的剑尊玉符,冰璃剑尖挑起的寒意凝成水珠,精准滴入瞌睡少年的衣领。
“你要谋杀亲夫啊!”
御麟被冷得诈尸般蹦起,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
“本少可没偷懒,昨夜参悟‘情丝伴生’的剑气分流,可是把师尊的玉尘镜都劈出道裂……”
话音未落,天外忽坠九色流光,御天兵玄色剑鞘扫落星屑,未出鞘己震得檐角三重聚灵阵晃动,皇甫君捧着黄玉食盒笑盈盈踏月而来:
“两年闭关,可把麟儿憋坏了吧。”
食盒启开的刹那,三千药香凝成云鸾,十二道珍馐自呈北斗阵,青玉碟盛着的紫金蟠龙髓浮起纹路,赫然是御家祖传的“剑魄淬体膏”。
“麟儿见过爹娘!”
御麟嬉皮笑脸地行礼,
御天兵屈指叩碎他偷藏袖中的春宫玉简,袖中抖落的储物戒却泄了底——
戒面浮雕吞天巨蟒,内里乾坤尽是这两年他们送来的千年玉髓、深海琼浆各种修炼珍物。
他挑眉看着儿子丹田处游走的金色剑纹:
“剑师一重,慢了。”
确实,比起八岁测元大典时的惊世骇俗,两年连跨元气境十重、剑师一重的速度堪称“平庸”,
可唯有御麟自己知晓,这具被老祖和师尊千锤百炼的躯体,经络间蕴藏的力量远比表面骇人——
每道御剑印在骨髓深处结成周天阵,每次呼吸都能引动百里剑器共震。
“厚积薄发方为大道。”
皇甫君抚过他手掌淡青剑茧,
“你父亲当年突破时……”
“咳!”
御天兵广袖一挥。
窗棂外忽有冰铃轻响,黎奴素手托着玄冰匣转出回廊,发间银丝缠着的剑纹正与月轮同辉——
短短两年,她己从剑师三重突破至九重!
少女屈身行礼时,霜袖翻涌如雪浪,曾经瘦削的肩背如今隐现冰凰展翼之姿,尤其冰璃剑身凝结的“剜月”剑印!
“剑师九重?”
御天兵眸中绽出惊喜,
“看来剑尊把家底都掏空了。”
南宫问天的冷哼自云层滚落:
“这小女娃三入极北寒渊采冰魄,生生把月族七座祭坛撬成了冰窟——本座不过顺水推舟。”
说话间冰璃剑突然出鞘,剑尖挑着的竟是一串月族冰魄珠!
少女垂眸碾碎其中最大一颗,冰晶上映出月族大长老气急败坏的嘴脸。
“好!”
御天兵突然甩出块漆黑的令牌,
“待夺龙宴后,允你进一趟剑狱。”
那令牌落进黎奴掌心时,化作一枚袖珍血月弯刀挂饰——
……
雨季来得汹,问情岛上楼台浸在烟青雾色中,
御麟叼着根玉髓草蹲在问情剑岛主殿外,看檐角铜铃被细雨敲出桥头明月夜的韵律。
“哟,偷嘴呢?”
凉丝丝的女声贴着耳廓爬进来,御麟后颈汗毛炸起前,赤莲剑己自主劈向身后——
剑气斩碎雨幕,露出个撑着翠竹伞的窈窕身影。
碧绿长发如瀑垂落毒烟,眉骨至眼尾缀着翡翠蛇鳞,连睫毛都浸着孔雀胆的幽蓝,
水蛇腰缠满蛊虫琥珀,赤足踝系着对金蛇环,每一步都漾开致幻的香雾
女子绿裙缀满剧毒蝶纹,纤腰缠着七色蛊链,最骇人是那双碧绿色的竖瞳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流转间能把人三魂七魄都腌入味——
正是八大剑尊中最诡艳的碧磷仙子!
“小郎君躲什么呢?”
御麟瞳孔骤缩,不自觉后退半步,
“毒剑尊?”
之前听侍从提到过,毒剑尊虽为女性但性子阴晴不定最难招惹,平常御麟都避而远之,不成想如今先找上门来,
传闻她袖中豢养的“蚀骨相思蛊”轻易啃光了一个不长眼搭讪她的半步剑皇神魂,也被外界称为“毒蛇美人”,可惜这“美”是致命的。
“小家伙倒有眼力。”
碧磷指尖窜出条碧玉小蛇,蛇信在他鼻尖扫过,
“你家师尊输给本座三坛'醉生梦死',特来取债——”
“毒剑尊前辈不请自来……”
御麟手中握紧赤莲剑,
“师尊昨夜就被剑冢峰召去,前辈这借口找得忒敷衍。”
碧磷倏地俯身捏住御麟下巴,青黛色指甲在他喉结剐出血珠,
“本座这满身情蛊正缺个纯阳剑体温养……”
碧磷并指碾碎腰间毒囊,雾气中爬出条十丈长的远古毒蜈蚣,千对步足蠕动时虚空都裂出黑痕——
那竟是由上万毒蛊拼成的血蜈蚣!
赤红甲壳泛着尸膏的油腻,每片鳞甲都嵌着狰狞鬼面,千对步足蠕动时溢出黄绿脓液,腥臭之气腐得方圆十丈灵气尽枯。
“此乃蛊狱十凶之一的'九婴蜈蚣',取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阴年婴孩尸体饲喂而成……”
碧磷爱怜地抚摸它溃烂的触角,
“把修为压到剑师一重。”
毒剑尊斜倚伞骨轻笑,
“若能在我这毒物爪下撑过一炷香……”
话未说完,御麟己踏碎雨幕跃上蜈蚣背甲,赤莲剑暴涨的朱雀火缠上毒雾,竟发出金铁相撞之声!
“铛!”
蜈蚣猛然首立如血色尖塔,三千腹足裂开无数腥臭口器,喷射的毒液竟在半空凝成哭嚎的婴灵!
御麟踏着剑气冲天而起,赤莲剑在身后布下七重火幕,剑锋刺入蜈蚣复眼的刹那,惊觉甲壳上的鬼面突然咧笑——
它们竟是由无数蛊虫组成的活阵!
“星罗剑步!”
这是御麟师尊不久前传授他的天级身法,功法也有品级之分:
凡,黄,玄,地,天,先天,仙,圣,神。
少年凌空倒踩北斗七星,每次落足都有剑气在蜈蚣关节爆开金光,
第七步时突然变招,赤莲扇化剑为牢,将三对步足钉入青石地面。
“嘭!”
蜈蚣吃痛甩尾,整个东厢房被夷为废墟,御麟虎口迸血却借势跃上它头顶,这才看见天灵盖嵌着翡翠蛇蛊,
"抓到你了……"
少年突然双手插入蛊虫堆砌的鬼面,暴起的剑气绞碎数百蛊虫,腐肉中迸发的毒血浇在赤莲剑上,竟发出厉鬼哭嚎般的腐蚀声!
碧磷美目突然一凝:
“居然能这么快看出破绽!”
九婴蜈蚣浑身甲壳炸开毒刺,整座岛屿地脉开始渗出黑水,无数惨白骨手破土而出,抓住御麟脚踝首往幽冥拖拽,
“剑起!”
少年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掌心御剑印上,霎时间整片问情剑岛翻腾如沸,九百柄古剑残魂受感召破空而来——
正是老祖亲授御剑术的变化:
“御剑术!”
御麟心中一紧:还得练啊,居然才能驾御九百柄。
九百剑魄凝成囚天牢笼,每一道剑气都裹挟着上古剑修的执念,蜈蚣魔躯被钉成刺猬,悲鸣着爆开滔天毒瘴,
“轰——”
蜈蚣尾钳扫过的廊柱瞬间朽成飞灰,御麟旋身倒挂屋檐,剑尖挥出的“情丝绕”缠住三对步足,正要发力绞杀,不料毒雾顺着情丝反噬,整条右臂眨眼泛起尸斑!
“笨。”
碧磷指尖转着毒刃点评,
“情丝淬毒才是上品。”
“谢前辈指点!”
少年眼中精光暴涨,突然引动灵台深处的御剑印,潜伏在蜈蚣妖核附近的剑气突然暴走,封印破开的刹那,毒雾竟被他炼成万枚毒剑,
御麟掌心凝聚剑气,压缩成球状寰宇,
暴雨突然静止成悬针,融合情毒的剑气如天河倒卷,赤莲剑在雨幕中勾出的不再是凤纹,而是游鱼吞尾的太极图,
御麟掌心突然一握,手中球体瞬间扩散剑域,正好罩住蜈蚣,
远古血蜈蚣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千足蜷缩成球撞向剑域边界,虚空被毒火燎出黑洞时,
“万剑空间·改——毒爆!”
剑域炸开的瞬间,整座剑岛共鸣,血蜈蚣妖核被万把毒剑钉穿,悲鸣着化作碧磷掌心一颗毒珠。
烟尘散尽时,碧磷手中蛊盅骤然裂开,她幽绿竖瞳微震着望向虚脱跪地的少年,
七窍渗血的御麟以剑撑地,看着那被万剑空间炸成湮灰的地面心头一松:
可惜万剑空间现今只能融进一点御情剑意,若能完全融合,威力何止于此。
少年咧开的嘴角淌下青黑毒血,
“咳咳……我这一剑……可抵得前辈三坛'醉生梦死'?”
“好个万剑空间!好个御情剑意!”
毒剑尊突然旋身大笑,满意地鼓着掌,随后甩来一卷泛着紫光的皮卷,竟是用人面蜘蛛丝织成的《蛊毒剑谱》:
“这招配合你的御剑术——把蛊种在那些男子命根子上,寒毒会从裤裆开始结冰……”
暴雨突然被剑气蒸干,南宫问天的剑罡从远处横斩而来,只见他黑着脸立在云端:
“碧磷!你敢教他这等下作手段!”
碧磷化作万千毒蝶翩然退至云端,空中还传来她的嬉笑声:
“老古板,剑王境战力的小怪物,还要什么光明磊落?”
青石板上的毒血悄然汇聚,凝成行张狂小篆:
“夺龙宴上,我要看慕容家天骄当众阳痿。”
望着逐渐消散的毒瘴,御麟擦去嘴角黑血,
“师尊,毒剑尊前辈说的剑王境战力是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南宫问天两指夹住少年腕骨,剑气透入经脉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经脉中的剧毒皆被师尊的剑气逼出,
“那毒妇的蜈蚣压制的境界是剑王境。”
剑尊广袖扫碎满地毒晶,
御麟后颈霎时沁出冷汗,眼前闪过蜈蚣自爆时穿透护体剑气的青紫脓液,若不是师尊及时赶来,这具身子怕是要养上半年。
细雨打湿的剑穗突然被霜气冻结,少年却笑得像偷腥的猫:
“那岂不是说弟子现在战力堪比剑王?”
“你以为赢了个什么鬼东西?那不过是阉割版的千婴蜈蚣,正常的它死前最后的毒爆,连剑君都要退避三舍。”
南宫问天弹指震碎冰棱,
“当年轩辕帝十二岁剑斩君境的八荒魔蛟——你现在给人家提剑都不配。”
听闻御麟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那毒剑尊与慕容家……”
南宫问天擦拭白玉箫的动作一顿,漫天的霜雪忽然凝成具冰棺虚影:
“三百年前她亲妹妹被慕容家炼成剑傀,连神魂都被拘禁……”
剑尖挑起片雪屑凝成美人像,那女子耳垂坠着两枚翠蝶蛊,笑靥竟与碧磷有九分相似。
“慕容老鬼还剜去她妹妹的先天毒骨。”
剑尊突然并指碾碎冰像,迸开的冰渣划破御麟脸颊,
“但这仇她不让宗门替她报,她选择自己来。”
“毒剑尊前辈也是可怜人啊……”
御麟己暗下决心夺龙宴上要好好安排下慕容家的天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