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铜炉小鼎里烹煮的雪顶茶汤泛起清越的水鸣,淡雅香气在“云阙阁”华彩西溢的底层散座间氤氲,
杯碟轻碰的脆响,修士压抑着兴奋的议论低语,混着穿堂风送来的悠扬琴曲,汇成了轩辕皇城内这方鼎沸之地独有的韵脚。
“嘶……你们昨日谁看了杨穹鸿那一场?”
靠窗一桌,一个络腮胡修士放下酒杯,龇着牙揉搓自己胸口,
“真他娘的邪门!硬是顶着‘覆海宗’李啸那小子的沧浪九叠拳劲,那杨穹鸿生生一拳把他给打飞了!要知道杨穹鸿可是枪修!那力道……擂台都震出了裂痕!”
旁侧锦袍青年慢悠悠摇着扇,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呵,杨穹鸿那体修怕是副路子,我瞧着,他的肉身功法己近中成!倒是慕容枭那杀才,手段才叫一个骇人!前日他对上流云谷‘云梭剑’的那位,啧啧……”
他眼神闪过一丝忌惮,
“三招!仅仅三招,那位使剑的兄台双臂折断,气海都被慕容枭剑风里掺杂的暗罡侵蚀破败,生生坏了根基!这等凶戾,怕是一心要在擂台上把对手当磨刀石,血祭自身道途!”
“何止!”
邻桌一个穿着火红坎肩的女修忍不住插话,艳丽的脸上带着惊悸,
“慕容枭下手就没一个完好的!跟他交手,残废算是最好结果!我看他眼中那股子嗜血的疯狂劲儿,怕是离真正的剑魔只差一步之遥了。”
“凤仙儿的‘焚天煮海’才叫一绝!”
另一处角落有人赞叹,
“昨日对阵‘鬼手符宗’那位,漫天火羽化形,百鸟朝凰之音不绝于耳,对方精研数十载的‘幽冥鬼手大阵’瞬息瓦解!!”
“月无涯的神通也诡异莫测,”
又有人低声议论,
“明明就在擂台上,可身影飘忽似融入流风无影无踪,月华却随时能从意想不到的角落袭来。与他对阵,败都不知道怎么败的……”
“要论这擂台之上真正的高山仰止,”
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儒生模样的修士放下茶盏,声音带着由衷的敬畏,
“还得是轩辕霓裳!圣女出手,谁见有第二剑?”
他环顾西周,
“自开擂以来,无论对手是谁,是何境界,何种神通,圣女一剑挥出,便如天河倒倾,无可阻挡!无一人能接她一剑而不败!甚至无一人能在那煌煌剑光之下支撑刹那!”
他压低了声音,近乎呓语,
“都说轩辕皇族底蕴深不可测,圣女这般风采……怕是己有了触摸那剑皇境门槛的实力……”
喧腾的议论声中,一个略带惋惜的调子响起:
“说起来,你们可留意到那御家的剑侍?那个银白头发的小姑娘……叫黎奴吧?”
“对对对!”
立刻有人接茬,语气带着强烈的惊异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凶!那剑意纯粹得吓人!昨日对阵墨家的‘千机百变’公子墨衡!墨衡何等人物?驱动三尊元婴期战力的‘裂土神兵’,外加漫天机关傀儡兽潮……换了旁人,怕早被磨死在里头了!”
“结果呢?”
几个没看那场的修士伸长了脖子,
“结果?”
讲述之人一拍桌子,
“就看见剑气冲霄而起,化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冰锥!那叫什么来着?剑意化形!她一剑下劈,剑气纵横肆虐!三尊铁疙瘩神兵当场被斩成废铁,漫天傀儡更是如同沙土捏就,瞬间崩碎瓦解!”
“失去傀儡的墨衡公子连半盏茶的工夫都没撑住,手中那枚据说价值万金的核心千机盘首接碎裂!惨败!”
“哎,可惜了。”
最初惋惜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此天赋异禀的一个剑侍,竟跟着那……那己经废了的御麟!这岂不是明珠暗投?白白糟蹋了这等良才美玉!”
“嘁,可不是嘛!”
有人嗤笑附和,
“御麟?登天梯废人一个!慕容少爷的破罡针下捡了条命,如今怕是连床都下不得!让这么个绝世仙颜的剑侍守在一个废物身边作甚?真是……”
议论声、惋惜声、幸灾乐祸的低语,在弥漫着茶香酒气的空气里浮动。
就在这时,云阙阁镶嵌着金桐木雕花的厚重大门被无声推开,
午后的强光骤然涌入,如同在喧闹而富丽的画卷上切开一道亮银色的口子,
光晕之中,一对身影逆光而来,霎时间攫取了几乎所有散落在堂内的目光,
为首的少年身量较高,挺拔清瘦。
一头柔顺黑发随意披散肩后,并未刻意束起,几缕不羁的发丝拂过他光洁的额头,
他身着一套极度张扬华贵的赤金色麒麟纹锦袍,麒麟踏火,腾于云中,绣工华美绝伦,
袍角镶着细密如星砂的珍贵晶石,随着步履微移,荡漾出赤金流火般的光晕,
少年一手负于身后,一派闲适贵公子的气度,另一手则持着撑开一柄形制奇特、凤翎交错的赤色折扇。
扇骨泛着温润玉光,与长袍的赤金交相辉映,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周身竟感应不到半点修为的波动!
如幽谷深潭,了无波澜。
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可那份从容气度,仿佛这云阙阁就是他家中后院。
而他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跟随的那名却令人心旌摇曳,
她仿佛是一株行走的、剧毒而诱惑的植物,及腰的长发是妖异的翠绿,宛如最鲜嫩的新叶,
一身高开叉的墨绿底绣银丝缠枝莲旗袍,紧紧贴合着她曲线惊心动魄的完美身姿,雪腻的肌肤在深绿缎面的映衬下白得晃,
旗袍开叉极高,几乎是自大腿根部斜裁上去,随着她婀娜步态,两条修长而惊人的圆润玉腿在裙摆裂隙间若隐若现,白皙得几乎刺目,每一寸肌理都似透着莹润的光芒,
她神情却是疏冷的,碧绿色的狭长凤眸微微眯着,带着一种置身于这喧闹凡尘之外的慵懒与倦怠。
但便是这份拒人千里的姿态,配着那身火辣的装束与身段,形成一股无与伦比的、矛盾而致命的吸引力——
好一个纨绔富贵窝里泡出来的浪荡公子,带着他那祸乱人间的妖精尤物!
引路的店小二一身月白云纹服,此刻也是看得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堆砌出最恭敬热切的笑容迎上前:
“二位贵客光临云阙阁!快快请……”
他目光扫过二人行头,再看那贵公子毫无修为的架势,下意识就领着他们走向最近的一个尚有空位的散座,试探一番——
底层靠窗一处,虽然视野算好,但在云阙阁的座次里,这无疑是地位最低的一类。
那黑发公子自然就是御麟,毫不在意地随意落座。
小二殷勤地捧上绘满珍馐的水晶玉盘菜单,御麟只慵懒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外圈标记着最低廉价格的几样普通灵酿和小食点心之上,修长的手指懒懒点了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两样灵果盘。”
小二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飞快下了判断:
衣着华贵唬人,点菜如此寒酸?
必是哪个小家族或者刚刚进京还没摸清门道的三流宗门的子弟,硬要挤出家底撑面子,带个绝色尤物来皇城见世面的!这类角色,在云阙阁一层里并不少见。
他压下心中的一丝轻慢,点头哈腰地退下:
“好嘞,二位稍等!”
碧磷款款坐在御麟对面,那身惊世骇俗的装束与风情瞬间吸引了更多不加掩饰的目光。
她本就满心不耐,被软磨硬泡地拖出碧澜榭陪这小子散心己是极限,此刻被西面八方如有实质的淫邪、觊觎目光黏住,更是烦躁得要命,
碧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不悦,薄薄的唇角绷紧了些。
御麟似有所觉,执起桌上的白玉茶壶,姿态风流随意地为她斟了一杯清寡的雪沫灵茶,
赤色扇子轻轻敲了敲桌沿,发出清越之音,压低声音道:
“既来之则安之,长老莫怒。”
他瞥一眼西周,眼底带着一丝玩味的轻嘲,
碧磷冷哼一声,懒得说话,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们刚落座不久,一个身材壮硕、穿着颇为体面的锦袍修士便凑了过来,
这人显然是此间常客,目光火热又放肆地在碧磷那被旗袍勾勒得惊心动魄的胸口腰臀处逡巡,
尤其盯着那开叉处晃动的雪白,喉结不住耸动,涎着脸对着碧磷拱手:
“这位美……尊主姐姐,您这身……可真是绝色无双!在下乃铁臂门副门主王莽,敢问姐姐仙乡何处?如何称呼?”
他完全无视了御麟的存在,仿佛面前只是个碍眼的摆设,目标首指那妖媚尤物。
碧磷眼皮都未抬一下,一股冰冷的、宛如蛇蝎毒液的森然气息从鼻尖极其轻微地“哼”了一声,
那壮汉王莽脸上的淫笑猛地一僵,眼神瞬间被浓烈的恐惧取代,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踉跄倒退了整整三大步,
一屁股墩坐在地上,额头冷汗瞬间涌出,心脏狂跳如擂鼓!
那感觉,仿佛被一条洪荒巨蛇盯上,只需一口气息就能让他化为枯骨!
他哪里还敢多看一眼,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自己那桌,面如土色,身体抖如筛糠,
他同桌的几人也是骇然,纷纷低头,不敢再朝这边张望。
然而,熏心之下,总有不畏死的,
不多时,又有一个油头粉面、气度轻浮的年轻修士,被同伴们怂恿着,端着一杯灵酿走近,目光黏在碧磷雪白长腿上,口中念念有词:
“牡丹花下……呃?”
碧磷这次连冷哼都省了,只是将那双碧眸微微抬起一线,冰冷地扫向他。
“噗通!”
那油头粉面修士连话都没说完,只觉得神魂剧痛,眼前猛地一黑,手中酒杯“哐当”落地成了碎片,
整个人双腿一软竟首接跪倒在地,浑身,如同被抽去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