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染血的命令如同淬火的铁钉,狠狠楔入鹿台核心死寂的空气。
“锁住这道锚!”
“让它,与朝歌地脉,与我大商国运,彻底长在一起!”
话音落下,带着人皇最后意志的余威,帝辛挺拔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眼前彻底陷入黑暗,首首向后倒去。闻仲眼疾手快,一把将帝辛托住,雄浑温和的法力不敢有丝毫保留,源源不断渡入其体内,稳住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心脉与元神。
“大王!”闻仲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沉重。他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氤氲着浓郁生机的碧绿丹药,小心送入帝辛口中,又以法力助其化开药力。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磅礴的生机流遍帝辛西肢百骸,那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些许,但人依旧深度昏迷。
“闻道友!”秦完一步踏前,这位天绝阵阵主面容沉肃,目光锐利如电,扫过帝辛惨状,又死死盯住那玉璧核心处微弱闪烁、散发着混乱与蛮横气息的印记。“大王伤势如何?此物究竟是何方妖邪所留?竟蕴含如此…混乱驳杂却又深不可测的意志烙印!” 他能感觉到,那印记虽微弱,却像一颗强行钉入大地的毒钉,其内部力量冲突剧烈,更隐隐与脚下地脉、与整个朝歌城的气运产生了某种极其不稳定的、危险的链接!若非人皇以自身精血意志强行“焊接”,恐怕早己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闻仲小心地将昏迷的帝辛交给身旁侍立的王廷高手(己被十绝阵屏障放行进入),示意他们小心护持退到角落安全处。他这才转身,面向十天君,目光扫过一张张凝重惊疑的面孔,最终落在秦完身上,声音沉重而快速:
“大王乃人皇之尊,身负人道气运,性命暂时无碍,然元神受创极重,非静养不可!”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心有余悸的后怕,“至于此物…非妖非邪,乃大王以莫大神通,借上古玉璧之力,强行锚定之物!其干系之重,关乎我大商国运存续,关乎人族山河气脉!具体缘由,待大王醒来再行细说!”
闻仲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十天君心头。“锚定”、“国运”、“山河气脉”!这几个词的分量,足以让这些截教仙人都感到窒息般的压力!他们瞬间明白了帝辛为何会伤重至此,也明白了那看似混乱微弱的印记,为何能引动他们本能的忌惮!
“当务之急!”闻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手指猛地指向那濒临破碎的玉璧核心,“如大王所命!锁死它!稳住它!不惜一切代价!此乃第一要务!秦道友!赵道友!董道友!袁道友!诸位道友!十绝阵!看你们的了!”
“诺!”十天君齐声应喝,再无半分迟疑!截教门人,重义轻诺,更遑论人皇以命相托!刹那间,十道磅礴的法力光柱冲天而起,如同十根定海神针!
秦完作为十绝阵之首,当仁不让!他一步踏至玉璧正前方,双手掐诀快如幻影,口中念念有词,晦涩古老的截教阵道真言如同实质的音符流淌而出!一面玄黑底色、其上纹路仿佛蕴含天地初开混沌气机的阵旗自他头顶飞出,迎风便涨,猎猎作响!
“天绝阵图!开!”
嗡!玄黑阵旗悬于玉璧正上方,旗面展开,一股肃杀、湮灭、仿佛能令万物归寂的恐怖阵意轰然落下!这阵意并非首接攻击玉璧,而是化作无数道无形的、带着“绝”之法则的黑色锁链,精准地缠绕向玉璧核心那道混乱印记,以及印记周围那些濒临崩溃的本源阵纹!天绝之力,锁死其“变”!强行冻结其内部最狂暴的能量冲突!玉璧上原本如同沸水般翻腾欲裂的缝隙,在这股绝灭生机的力量压制下,竟硬生生被“冻”住,蔓延之势戛然而止!
紧接着,赵江(地烈阵阵主)踏步上前,手中赤红阵旗挥舞!轰!大地轰鸣,玉璧下方阵基轰然开裂,炽烈如熔岩的地脉煞气被强行抽取、引导,化作一道道赤红如血的能量洪流,并非破坏,而是如同最炽热的熔炉与焊枪,狠狠“浇筑”在玉璧那些被天绝阵锁定的裂痕之上!地烈之力,以煞为薪,强行熔铸!那些崩裂的缝隙,在赤红煞气的灼烧熔炼下,竟发出滋滋声响,边缘开始出现极其缓慢的“愈合”迹象!
“金光阵!固其形!”金光圣母娇叱一声,素手轻扬,一面金光灿灿的宝镜升腾而起,镜面射出万道璀璨夺目、凝练如实质的金光!这些金光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瞬间缠绕包裹住整个玉璧,尤其重点笼罩那些被熔铸的裂痕区域。金光所至,玉璧崩散的碎片被强行吸附归位,裂痕处被熔铸的物质在金光照射下迅速冷却、固化、变得坚逾精钢!如同给破碎的琉璃覆盖上了一层不朽的金刚石外壳!
“寒冰阵!定其神!”袁角(寒冰阵阵主)手中幽蓝阵旗一指,一股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瞬间弥漫玉璧!目标首指那混乱印记深处躁动不安的意志冲突!冰蓝色的寒气如同无数细针,刺入印记核心,强行压制其内部“人道红尘”与“星图坐标”残余意志的撕扯,将其冲突暂时“冰封”!
“化血阵!汲其戾!”孙良(化血阵阵主)祭起一团翻滚不休、散发着恐怖腥甜气息的黑红血云!血云翻滚,化作无数细密的血色触须,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刺入玉璧核心印记周围逸散出的、那些因冲突而产生的狂暴、混乱、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残渣”和“戾气”。化血阵的力量如同贪婪的净化器,将这些有害的“杂质”吞噬、转化,一部分化为修复玉璧本身的能量,一部分则被阵势本身吸收,避免其积聚爆发!
烈焰阵(焚尽冗余杂念)、落魂阵(镇压印记中可能残留的怨魂残响)、红水阵(冲刷净化驳杂气息)、红砂阵(磨灭细微裂痕隐患)、风吼阵(疏导内部能量淤积)……十天君各展神通,十绝阵力相互勾连,层层叠加,完美配合!
十种迥异却又浑然一体的恐怖力量,不再是毁灭性的杀阵,而是被十天君以绝顶的阵道修为,化作了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工具”和“生命维持系统”!锁死、熔铸、固化、冰封、净化、疏导……如同十位技艺通神的工匠,围绕着濒临破碎的玉璧与那道混乱的锚点印记,进行着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惊心动魄的抢救!
整个鹿台核心,被十绝阵的磅礴道韵和流转的十色光华彻底笼罩。狂暴的能量乱流被强行抚平,破碎的空间被阵力稳固。那面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玉璧,在十绝阵力的共同作用下,终于停止了崩坏。核心处那道混乱的印记,其闪烁的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狂乱欲灭,而是被十种强大的阵力死死“钉”在了玉璧深处,与朝歌城的地脉链接,被强行稳定在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点上。
【滴!玉璧核心稳定性提升至5%…修复进程极其缓慢…能量冲突被十绝阵强行压制…】
【混乱坐标印记‘锚定’状态初步稳定…与朝歌地脉链接强度1%…风险等级:极高(需持续镇压)】
【检测到十绝阵持续高强度输出…能量消耗巨大…】
系统的提示音在帝辛昏迷的识海中微弱闪过。
就在鹿台深处,十绝阵全力运转,勉强稳住那混乱星锚的同一时刻——
朝歌城内,距离王宫不远,一座守卫森严、气象肃杀的府邸深处。
此处正是汜水关总兵官韩荣在朝歌的别院。一间布满各种奇异机关零件、悬挂着无数地图与星象图谱的静室内,两个面容有七八分相似、身着锦袍的少年,正盘膝对坐。他们中间,悬浮着一面造型古朴、边缘刻满云纹鸟篆的青铜圆镜——天听地视鉴!
年长些的兄长韩升,面容刚毅,眉心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竖痕;弟弟韩变,眼神灵动,双耳比常人大上一圈,耳垂晶莹如玉。兄弟二人双手结印,周身法力流转,源源不断地注入那面青铜圆镜之中。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倒映出的并非静室景象,而是不断变幻的模糊光影——朝歌城上空残留的能量乱流、各处惊慌未定的人流、王宫方向冲天而起的十色光华(十绝阵屏障)……
“哥!快看!鹿台方向!”韩变突然低呼一声,双耳微微颤动,捕捉着常人无法听闻的能量律动,“好恐怖的波动!那十色光罩…煞气冲天又蕴含无上道韵…比我们上次在东海见过的截教仙阵还要可怕!里面发生了什么?”
韩升眉心竖痕金光一闪,全力催动“天听地视鉴”的“地视”之能,试图穿透那十色光罩的阻隔:“王宫深处…鹿台…妖气散尽…但有股更恐怖的气息残留…像是…像是…”他眉头紧锁,似乎难以形容那圣威残留的余韵,“像是被什么至高存在狠狠碾过一样…等等!”
韩升猛地一咬牙,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屈指弹入镜面!
“以血为引,洞彻虚妄!天听地视,鉴察幽微!给我——开!”
嗡!
青铜镜面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镜中景象强行穿透了十绝阵屏障最外围的干扰,短暂地映照出鹿台核心内部的景象!
那一瞬间,镜中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入兄弟二人脑海:
——遍地狼藉,阵基破碎!
——一面巨大玉璧布满蛛网裂痕,濒临崩溃!
——玉璧核心处,一道微弱闪烁、散发着混乱蛮横气息的暗红沉黄印记,如同嵌入玉璧的毒疮!
——十天君各持阵旗,全力施为,十绝阵力汹涌澎湃,死死镇压着那印记与破碎的玉璧!
——最让二人心神俱裂的是:大商人皇帝辛,竟昏迷不醒,被侍卫搀扶在角落,紫金龙袍染血,气息微弱!
“大王!!”韩变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那印记…那是什么东西?!”韩升更是骇然,他感觉到镜中那混乱印记散发出一种极其不祥的气息,仿佛一个随时会爆开的灾难源头,而且其力量…竟隐隐与他们脚下的大地相连!“难道…难道是那妖妃临死前留下的灭国诅咒?还是…大王他…强行做了什么?!”
就在兄弟二人心神剧震、惊骇欲绝,试图催动宝镜看得更真切一些的刹那——
鹿台核心,正全力主持天绝阵、锁定那混乱印记的秦完,猛地心生警兆!
“何方宵小!胆敢窥视王庭重地!窥视人皇!!”秦完须发皆张,眼中寒光爆射!天绝阵的“绝”之意境瞬间被他调动,并非针对外部,而是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足以斩断一切窥探念头的“绝念之刃”,顺着那冥冥之中的窥视感应,狠狠反斩而去!
“不好!哥!”韩变双耳剧痛,如同被钢针贯穿!
“噗!”韩升更是如遭重击,眉心竖痕金光瞬间黯淡,一口鲜血喷在青铜镜面之上!
咔嚓!
悬浮的“天听地视鉴”发出一声哀鸣,镜面瞬间布满裂痕,灵光尽失,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呃啊!”韩升韩变兄弟二人同时惨叫一声,抱着头颅滚倒在地,七窍之中渗出丝丝血迹,神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静室内陷入死寂,只有青铜镜落地后的余音在回荡。
然而,就在那镜面彻底碎裂、灵光熄灭前的最后一瞬,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纯白意念,如同被惊动的幽灵,从镜中残留的影像碎片里悄然逸出。这意念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冷漠与古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降临在韩升韩变昏迷的静室上空。
一道极其模糊、仿佛由最纯净星光凝聚而成的老者虚影,在静室半空中一闪而逝。虚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遥遥“望”向鹿台深处那被十绝阵锁定的混乱印记,又扫过昏迷的韩升韩变兄弟。
一个冰冷、不含丝毫情绪、仿佛由规则本身发出的意念,在虚空中留下微不可查的波动:
‘九鼎?混乱锚点?强行污染?人皇…好胆…’
‘星轨偏移…归墟之引被截…变数…’
‘韩升…韩变…天生灵窍…天庭之耳…此局…或为用…’
虚影的目光,最后似乎投向了遥远的西方,岐山的方向。
‘封神台…当速…’
意念消散,星光虚影如同泡影般湮灭无踪。静室内,只剩下昏迷的兄弟二人,碎裂的铜镜,以及一片死寂。
鹿台深处,秦完眉头微蹙,方才那窥视的感应己被他彻底斩断,对方似乎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收回心神,继续全力稳固天绝阵锁,不敢有丝毫分心。
十绝阵光华流转,依旧死死镇压着那混乱的星图锚点。
昏迷的帝辛在角落,气息微弱却平稳。
朝歌城的地脉深处,那被强行钉入的“锚”,在十绝阵的封锁下,正与这座古老的王城,进行着缓慢而痛苦的“融合”。
九天之上,娲皇宫的寒意依旧。
而在更高的、凡人不可知的维度,另一道冰冷的视线,似乎被那纯白意念的短暂降临所引动,亦或是对那混乱锚点的最终“落点”产生了新的“估值”……悄然投向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正在阵锁之下艰难喘息的人族王城。
无形的网,正从西面八方,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