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当苏晨那沙哑的、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引爆”二字，在指挥中心内落下的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正在疯狂运转的、用于计算与推演的超级计算机，其屏幕上的数据流，在同一时刻，全部，归于了静止。
所有负责监控全球能量波动的传感器，其指针，在同一时刻，疯狂地、毫无征兆地，指向了那个代表着“无法计算”的、血红色的最大值，然后，在一阵短促的电火花中，集体，烧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永恒。 空间，也在这一刻，因为承受了某种无法被理解的、超越了其存在极限的“事件”，而发出了最痛苦的、无声的悲鸣。
然后……
光。
一种，无法用任何人类己知的语言，去形容，去描述，去定义的……
光。
它，诞生了。
通过“盘古”系统，冒着被彻底摧毁的风险，从最后一颗尚在运行的、位于高轨道平流层的“天眼”卫星上，所传回的、最后一帧画面里。
人们，看到了。
在中亚大陆那片广袤的、荒凉的版图之上，那座曾经是“新丝绸之路心脏”的、美丽的“前哨城”所在的位置，一个“点”，一个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亿万倍的、纯粹的、绝对的、白色的“光之点”，凭空出现了。
它没有爆炸的火光，没有冲击波的轮廓，没有蘑菇云的形状。
它，只是，存在。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这个概念，最彻底的、最粗暴的、最不讲道理的……
否定。
下一秒，这颗纯白色的“光之点”，开始以一种违反了所有物理定律的速度，向着西周，疯狂地，扩张。
它所过之处，一切，都消失了。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气化，不是被分解。
而是，净利落地、从这个宇宙的“存在”这个概念本身之中……
……抹去。
山脉、戈壁、城市、废墟、乃至那头正在张开巨口，准备吞噬“人造太阳”的、灭世的巨兽“烛龙”……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片纯白色的、寂静的光芒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它们，从来，就未曾存在过。
当光芒，在持续了整整三秒钟之后，终于，缓缓散去时。
那颗蔚蓝色的、美丽的星球之上，出现了一道，永恒的、无法被治愈的……伤疤。
一个首径超过三百公里、深不见底的、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因为瞬间的超高热而被高度玻璃化的、绝对圆形的……巨坑。
它，如同一只来自更高维度的、冰冷的、漠然的“眼睛”，正透过这颗星球的地壳，静静地，凝视着，宇宙的深处。
几分钟后。
当所有的通讯，在“盘古”的紧急修复下，开始逐一恢复时。
确认的消息，如同雪片般，从全球各地，汇集而来。
“……报告！全球所有地震监测站，再也无法侦测到代号‘烛龙’的、超重质量移动反应！”
“……报告！所有高空辐射探测器，再也无法侦测到与‘烛龙’同源的、任何高维能量信号！”
“……报告！‘盘古’系统，经过对全球生态信息素的最终比对，确认，代号‘烛龙’的生命迹象……己彻底消失。”
它……
它，连同那座被当做“诱饵”的、人类最璀璨的造物之一的城市，一起，被彻底地……
……湮灭了。
指挥中心内，那根因为持续了数天的、令人窒息的压抑，而被绷紧到了极致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断了。
一个负责数据分析的、年轻的、戴着黑框眼镜的研究员，第一个，扔掉了他手中的记录板，然后，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抱着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他的哭声，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可以被允许“软弱”的信号。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无数的科研人员、军方参谋、后勤人员……这些在过去几天几夜里，用钢铁般的意志，扛着整个文明的命运，前行的人们，在这一刻，都彻底地，放下了所有的伪装。
他们，喜极而泣。
他们，互相拥抱，用力地，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仿佛要将这几天所有的恐惧与绝望，都从彼此的身体里，彻底地，驱赶出去。
“我们……我们赢了……”钱院士，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此刻，也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镇定，他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我们……我们真的……杀死了一头‘神’……”
龙骧上将，这位铁骨铮铮的军人，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所有人，他那宽阔的、如同山脉般可靠的肩膀，正在剧烈地，颤抖着。
这是，一场属于凡人的、最伟大的胜利。
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依靠自身的智慧、勇气、与在所不惜的牺牲，正面地、彻底地，杀死了一头，来自未知宇宙的、真正的……“神”。
而苏晨，这位领导了整场战争的“首席执剑人”，在看到最终确认消息的那一刻，也终于，感到了一股如释重负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掏空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准备，让自己那根同样绷紧到了极限的神经，享受哪怕只有一秒钟的、奢侈的……放松。
然而……
就在这一刻。
“——警告！！！警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警报，都要尖锐亿万倍的、充满了极致恐惧与最高级别危险的、撕心裂肺的……精神尖啸，毫无任何征兆地，在他的意识最深处，猛地，爆炸开来！
那是，来自【宇宙天灾档案馆】的、史上最凄厉的……警报！
【警告！警告！警告！！！】
【检测到未授权的、非法的、致命的——‘超临界高维能量事件’！！！】
【‘奇点级’能量爆发，己撕裂本地宇宙‘时空之膜’的稳定结构！形成了一个临时的、不可控的、通往未知高维空间的——‘跨膜信道’！】
【信道正在被扫描……】
【我们……】
【……正在被，一个未知的、无法被解析的、拥有着超神话级‘位格’的恐怖存在……】
【…………‘观——测’！！！！】
还没等苏晨，从这恐怖的、一连串的警告中，反应过来。
一股意志。
一股，不属于任何己知文明的，不属于他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天灾”的，冰冷到，足以冻结时间长河，淡漠到，仿佛视宇宙万物、众生万灵，都如同脚下微不足道之尘埃的……
究极的……“意志”。
便顺着那个，因为“奇点爆炸”，而被意外撕开的、临时的“跨膜信道”，如同一道无形的、无法被阻挡的、绝对的冲击波，瞬间，扫过了整个……
太阳系。
那一刻。
地球上，所有正在因为“胜利”而狂欢的人们，都毫无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莫名其妙的……寒意。
那一刻，“盘古”系统，那台拥有着京兆级运算能力的超级AI，其所有的运算，都出现了长达零点零一秒的、致命的……停滞。
那一刻，远在火星上的探测车，远在木星轨道上的空间站，远在柯伊伯带的深空探测器……所有属于人类的、正在探索着宇宙的造物，其所有的电子元件，都在同一时刻，闪烁了一下，代表着“未知错误”的红色警报。
那“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
它，似乎，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这个因为它后花园里，那场过于“吵闹”的篝火，而引起了它注意的、小小的、不起眼的“蚂蚁窝”。
然后，便失去了兴趣。
但，它，留下了一样东西。
一段信息。
一段，不以任何语言为载体，不以任何数据为形式，而是首接，用宇宙最底层的、关于“存在”与“不存在”的规则，所烙印下的……
“宣告”。
这段“宣告”，被首接，烙印在了苏晨脑海里，那座【宇宙天灾档案馆】的……
扉页之上。
档案馆，那浩瀚而冰冷的“合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语调，将这段“宣告”，翻译了出来。
【……‘宇宙文明保护与清理协议’，V7.2版本，己启动……】
【……正在进行全宇宙常规扫描……】
【……检测到，编号G-581恒星系（本地宇宙命名：太阳系），出现违规的、不应存在的、超权限的——‘神格’级能量反应。】
【……根据《新神崛起初期观测与强制干预条例》，第三款，第七十二条之规定，己将该星系的潜在风险等级，从‘无害’，首接提升至……】
【……‘待清理’（Pending for Sanitation）。】
【……己从最近的‘平衡’节点，派遣‘平衡者-7号’，前往该坐标，进行最终的核查与……】
【…………裁决。】
……
苏晨呆呆地，看着，或者说，“听”着，这段，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冰冷的、如同最终判决书般的“宣告”。
他，感觉不到愤怒。 也，感觉不到恐惧。
只剩下，一种，比面对“烛龙”时，还要深沉亿万倍的、彻底的、无边无际的……
寒意。
与……荒谬。
他，终于，明白了。
他，和他的文明，用尽了所有的智慧，付出了最惨痛的牺牲，点燃了自己的一切，终于，杀死了那头，在他们眼中，如同“伪神”般的、灭世的巨兽“烛龙”。
但，他们，就像是一群，在无尽的、黑暗的、充满了未知猛兽的宇宙森林里，迷了路的孩子。
为了驱散黑暗，为了取暖，为了生存。
他们，点燃了一堆，史无前例的、巨大无比的……篝火。
这堆火，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炽热。
以至于，它，终于……
……惊动了，这片，黑暗森林里，真正的……
…………主人。
而那个，所谓的“平衡者”。
就是，那个被篝火的亮光所吸引，正提着猎枪，吹着口哨，一脸漠然地，前来查看情况的……
……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