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抚站在暗市的巷口,没动。
血契在皮下隐隐发热,像是要咬破血管。
她盯着那道被风吹得哗啦响的破布帘。
没人说话,没人敢上前。
裴诀在血里冷声。
“现在退,晚了。”
沈归抚没搭理。
她手指因为用力,指甲快掐进掌心。
疼,却让她保持冷静。
过了片刻,帘子猛地被掀开。
燕宁又出来了。
黑衣上那点血己经擦了,脸上依旧冷得像白瓷。
她的步子极轻,走到沈归抚面前就停。
眼神没有客气,也没有笑。
“他答应见你。”
声音不高,却极稳。
沈归抚没表情。
“条件。”
燕宁眼里闪了下,慢慢开口。
“他要看你的筹码。”
“灵石,命数,人手——都能谈。”
沈归抚声音很淡。
“什么意思。”
燕宁没回避。
“赫连昭不养废人。”
“想收白狗堂的人,你要证明自己能给他们活路。”
沈归抚眯了眯眼。
“活路要怎么给。”
燕宁语气不快不慢。
“血契不稳,追杀令下着。”
“仙洲在南境还有驻点,己经有人出高价要你的符纹样本。”
“你要是被抓,白狗堂全得陪葬。”
沈归抚指尖收紧,指甲陷进皮肉。
疼得她嗓子发哑,却声音冷得像石头。
“所以他要什么。”
燕宁看着她,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要你先杀个人。”
沈归抚没变脸,早就料到一般,“谁。”
“南境灵市的吴家走私队。”
燕宁缓缓吐出名字。
“他们走私灵矿,截过白狗堂的货,杀过赫连昭的人。”
“杀了他们,拿灵石和头回来。”
“这是他的规矩。”
沈归抚的呼吸很轻,却像在笑。
冷得要冻碎喉咙。
“这就是开价。”
燕宁也没笑。
“他要看你不是只会把血契当要挟的废人,要看你敢不敢脏手。”
周围的人屏住呼吸。
没有人敢插嘴。
血契在她血里动了动,符纹闪了下。
裴诀的声音落下来,慢吞吞的。
“还算公平。他怕你被抓,也怕你不敢杀。”
沈归抚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血药泥的手掌。
符纹像毒蛇一样在血里蠕动。
“好。”
声音低哑,却没有犹豫。
燕宁目光盯着她,缓了半拍,才慢慢点头。
“行。”
“接下来有人盯着你。”
“杀完,把灵石和头带回来。”
两人对视,目光里全是硬邦邦的冷意。
没有多说废话。
裴诀在血里轻笑。
“像谈买卖,又像分肉。”
沈归抚手指松了下,血渍染进药粉。
她冷声开口。
“杀可以,收人也可以。”
“告诉赫连昭,我不是求他。”
燕宁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风吹起她的黑纱外袍。
她没回话,只慢慢点头。
“我会带进去。”
沈归抚转身,红裙在地上拖过血灰。
没回头。
风声卷过巷子,把两人说过的话吹散。
只剩下一地符纸碎响。
夜风很冷,灵市西口的灯火照不进去。
沈归抚躲在破墙后,安静得像死尸。
她盯着那排货栈门口。
两个看门的在赌钱,一个懒洋洋抽烟。
他们手上沾着血,笑声里全是恶腥味。
她舔了舔裂开的嘴唇,血腥味涌进喉咙。
符纹在手腕里发热,像是烧红的烙铁。
她没有念诀,没有做法印。
只是看。
一动不动。
像在挑牲口。
裴诀的声音在血里响起来,很轻,像是低低哼笑。
“你在等什么?”
她没回答。
只看见那抽烟的抬头往巷子里扫了一眼,笑着骂了句脏话,又低头接钱。
沈归抚指尖缓缓收紧。
血从符纹里渗出来,沾上药粉,黏得发痒。
疼得她眼睛发亮。
“蠢货。”
声音像是笑,也像是咬牙。
她一步踏出去,脚下土灰轻轻扬起。
那人刚抬头,眼神还没聚上来。
血契符纹在她手里亮了。
没有咒。
没有任何提醒。
“噗。”
血在他胸口炸开。
他低下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被洞穿。
剩下那两个猛地翻身,符刀还没出。
沈归抚没给他们时间。
血从她指尖甩出去,落在土灰里符纸上。
亮起血红符纹。
第二声。
“噗。”
脑袋炸开。
血溅到墙上,留下一道扭曲的符印。
第三个人吓得手抖,刀掉地上,想喊。
沈归抚走上去,抬手扣住他下巴。
指尖血符在他脖子上亮起来。
“啊——”
声音卡在喉咙里,没出来就炸了喉管。
血喷出来,溅了她一脸。
她退后一步,甩掉血水。
脸上有血,眼睛冷得像刀。
血契在血里发出一声短短的低笑。
裴诀的声音很轻,像是咬着字。
“漂亮。”
沈归抚没回头,袖子里符纸还在燃。
风吹得火光一闪一灭,把血味带得满巷都是。
库房里有人听见动静。
推开门,探头。
看见外面那滩血和碎掉的脑子,眼白立刻翻上去。
“有人——”
话没喊完。
血契符纹从沈归抚手里飞出去,像蛇缠上他嘴巴。
血光一爆。
脑浆飞溅。
旁边的走私队看傻了。
有人吓到尿裤子,疯了似的想往回跑。
沈归抚慢慢抬起血淋淋的手,指尖的血契符纸在燃。
眼睛里没有一丝人味。
“跑?”
?
手一挥。
血符飞过去,爆开。
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半边身子就糊在墙上。
?
剩下的人全都抖着腿,扔刀跪地。
“仙子饶命——别杀我们——我们是收钱干活——”
沈归抚走过去。
血从下巴滴下来,砸在他们头顶。
她垂眼,看着那几个人哭得要死。
声音很轻,却透着骨子里的冷。
“赫连昭要你们的头。”
“想活就滚,把消息带回去。”
那几人吓得磕头,手里的灵石撒得满地响。
血溅他们一脸,他们也不敢擦。
?
沈归抚抬脚,踢翻一个人,灵石滚到她脚边。
她慢慢蹲下,把灵石一颗颗捡起来。
血滴在上面,把光泽糊成暗红。
裴诀在血里声音压得很低。
“沈归抚。”
她没回。
他像是呼吸都放轻了,声音里透着点低笑,和压下去的沙哑。
“真该让我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太好看了。”
沈归抚冷笑。
舌尖舔掉嘴角血。
声音轻到像哄小孩。
“乖,别说话。”
血契符纹像是因为她的声音微微颤了下。
裴诀笑了,没再开口。
沈归抚首起身,收好灵石,甩掉手上血。
冷冷看了那几个滚着跑开的人一眼。
“快滚。”
“告诉你们的主子。”
“这是买卖。”
她转身。
红裙在血水里扫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血契符纸在她袖子里还在冒烟。
夜风灌进来,带着血和火药味。
她慢慢吐了口气。
眼睛眯起,嘴角挑了挑。
像是笑,也像是要吃人。
“走吧。”
血契在血里动了动,裴诀轻轻落下一句。
“好。”
声音很低,却透着按都按不住的兴奋。
他看的有点爽了。
沈归抚杀的也爽了。
血腥味呛得喉咙发苦。
沈归抚收起最后一张血契符纸,符印在火里慢慢黯掉,只剩下一地血糊和碎肉。
她蹲下,把撒开的灵石一颗颗捡起来。
指尖沾满血,血顺着指缝流进符袋里,发出黏声。
她没觉得恶心。
血契在她皮下收了收,像是有了满足的呼吸。
裴诀的声音在血里轻轻响起。
“真乖。”
她没回应。
只是把手在尸体破开的衣服上随意擦了两把。
血迹被蹭得乱七八糟,反而看不清本来的图腾。
风吹进来,把血味送得很远。
外面有狗叫,像是闻到血,躁动不安。
沈归抚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破碎一样挂在阴云里。
她嗓子发哑,慢慢说:
“够了吗。”
血契里有沉默。
然后传来裴诀的声音。
低,慢,带着一点近乎宠的笑,也带着一些隐忍的沙哑。
“够了。”
“他们跑回去就会嚷,仙洲的圣器杀疯了。”
“赫连昭要是想做生意,就得来见你。”
沈归抚嘴角抽了下,像是笑。
但眼睛冷得没有人味。
她缓缓起身,血水顺着裙摆滴到地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血。
“像什么?”
声音很轻。
裴诀没立刻开口。
血契在她血里缓慢蠕动,像是想撕开她的骨。
一声低笑,短短一声,冷得像刀割。
“像疯狗。”
他声音压得低而慢,带着奇怪的兴奋。
“终于肯咬了。”
沈归抚眼皮抬了抬,指尖抹掉脸上的血。
语气冷得像石头。
“再说一遍。”
血契静了几息。
裴诀笑了,声音低下去,带着挑衅。
“我说,很好。”
“比那些装作慈悲的废物好看。”
沈归抚指尖攥紧,血被符纹逼得往外渗。
她眯起眼,冷声。
“你要是敢再拿我当戏看,我就把你剜出来。”
裴诀在血里“嗯”了一声,像是懒懒承认。
“可以。”
“先杀够了,再来剜。”
沈归抚冷笑,抬手一甩,血飞在地上。
“闭嘴。”
血契符纹微微一缩。
却安静下来,像是被这句话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