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瞬间只剩下血符线轻轻摩擦的声响。
沈归抚靠着冰冷的墙壁,呼吸因为刚才说话而微微颤着。
血从锁骨上的符裂口缓缓流下来,己经不再喷涌,却还黏稠得可怕。
裴诀低头收回那句“行”,指尖的血符线在两人之间缓慢收紧,像是确认桎梏一样。
沈归抚死死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
“行什么。”
她声音很低,喉咙里像是掺了沙,听着没什么威慑,反而更像是泄劲之后的警惕。
裴诀眼底的红光闪了一下。
“行,以后换个声音。”
他说得极慢,好像特意在拖时间咬每个字。
沈归抚没回答,抬手去按肩口的伤。
符纹像火线一样在她血里烧,疼得她指尖发抖。
她咬住后槽牙,强行把那点抖意按下去。
裴诀看着她这副样子,轻轻歪了歪头。
“你以为我会逼你?”
声音低得像是笑,但听不出多少情绪。
沈归抚抬眼,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冷意。
“你敢试试?”
裴诀没笑了。
他看着她,好像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能在这个时候把血符线烧断自毁。
符线在两人之间发出极细的灵鸣,像是空气里最细小的一道裂缝。
沈归抚微微侧头,视线斜着落在地上,呼吸压得极慢极浅。
“要是成了,血契会变什么。”
裴诀没有立刻回答。他好像在斟酌词。
过了很短的一瞬,他才开口,声音低哑,却带着些狂热:“彻底共生。”
沈归抚指节收紧,符袋在她掌心因为血液滑得像黏土。
裴诀目光缓缓从她指尖的血滑到她锁骨上的符裂。
“血契是活的。”
“到现在,你的血收着我的意,我的意压着你的血。能用来杀,能用来锁,但会互相咬。”
沈归抚轻哼了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喘不上气。
“继续。”
裴诀慢慢走近了半步,符线被他收得极短,几乎快碰到她的皮肤。
“成了,就是你的血和我的灵,彻底缠成一个契印。”
“从此没有上下,没有主次,没有可拆。”
沈归抚垂下眼,长睫染着血。
她没急着开口,胸口因为控制呼吸而一下一下起伏,像是克制,也像是等待。
“然后呢。”
裴诀声音低得像是碾碎的符骨。
“之后,你不会再爆契死掉。”
“也没有人能拆开,也没有人能镇你。”
“你的血里会有我的印,我的意里会有你的命。”
“平稳。”
“但——”
他话音落到这里,才停了。
沈归抚慢慢抬眼,瞳孔里映着那点血符光。
“但什么。”
裴诀盯着她,声音慢慢压低,低到像是咬在耳骨里。
“死都分不开。”
屋子里的气压像是被这句话压到极低。
沈归抚没说话,胸口起伏变得细长,像是强行逼自己冷静。
裴诀指尖的血符线缓缓游走,像是想要碰她,但最后又克制住,只是在半空轻轻转动。
他声音又放低了一点,带着很轻的哑意。
“你清楚了吗。”
“不是单纯的锁,是合。”
沈归抚盯着他看,好像想要从那张冷得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
“所以你才要说服我?”
裴诀看着她,眼底的赤光像是慢慢地收缩成极深的点。
“我才不想你求。”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低,没有任何嘲笑的味道,像是彻底的冷。
“符纸能骗外人,骗不了血。”
“你要同意,要自己开口。”
沈归抚的指尖颤了颤,血顺着她锁骨蜿蜒流下去。
她缓慢呼吸,声音因为血哑得难听。
“就这样?”
裴诀看着她,慢慢点头。
“就这样。”
“最简单的,就是嘴对嘴交血。”
“还有别的法子,但你撑不过去。”
沈归抚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像是要咽下血,也像是在逼自己冷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你真觉得我会同意?”
裴诀没回答。
他看着她,指尖的符线在空气里轻轻晃动,像是血里养出来的活物。
屋子里短暂安静,只有血滴在破旧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
沈归抚靠在墙上,喉咙因为憋住血而发出极细的破音。
她最后像是笑了一下,声音冷也带着疲惫。
“你想得真简单。”
裴诀没有再逼她,只是收了那点几乎碰到她的符线。
“我不急。”
他说得很轻,语气却像是彻底占据血里的命令。
“你会开口。”
“迟早的事。”
沈归抚眼底一点点收紧,像是血里的火线最后燃成最细的一缕。
沈归抚靠在床沿,撑着血淋淋的肩口,声音很低又冷硬:
“给我药,先把血封住。”
裴诀看着她,符线在指尖轻轻收紧,语气很慢,却毫不客气:
“可以。”
“不过你要明白,想要活命,就得把命给我。”
他顿了顿,嗓音低得像是压在骨头里。
“这是交易,不是施舍。”
屋子里短暂地安静下来。
沈归抚坐在那张破木床沿,手指还攥着符袋,血滴在地板上,啪嗒作响。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眼,死死盯着裴诀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呼吸在胸腔里发紧,像是憋着什么。
裴诀也没有动。
他站在昏黄灯光下,符线在他指尖轻轻晃动,血红色的灵光在空气里爬动。
两个人对视了好几息。
沈归抚指尖因为血滑得发黏,她终于深呼吸了一下,声音哑得发涩:
“现在就成,是不是。”
裴诀嗓音低哑,像是压在喉咙底。
“嗯。”
沈归抚没再骂,也没再废话。
她看着他,眼里还带着那点死死压住的冷意,却慢慢抿了抿嘴唇。
指尖发着抖,捏在符袋上的力气渐渐松了。
心跳在耳膜里轰轰作响,像是血契里的痛感都被按下去,剩下的只有那种让人呼吸发紧的热意。
她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也清楚这是活下去唯一的法子。
她靠着床沿慢慢站起来。
裴诀微微低头,赤瞳在昏黄的破灯光里像是浸了血。
他没说话,血符线在指尖轻轻蜷动,像是极耐心地等她。
沈归抚靠近了一步。
血味很浓。
她手上全是血,锁骨上符裂还在慢慢渗红,但她没管。
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喉结。
胸口起伏快了一瞬。
然后她抿着嘴,低声道:
“……别废话。”
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狠,也有极细的颤音。
裴诀没笑,眼底的赤光暗了下去,声音低得像是黏在血里。
“嗯。”
他抬起手,符线从他指尖收进血里,消失。
下一瞬,他俯身。
沈归抚没躲。
呼吸在两个人之间短促而急,她能听见自己心脏的声音。
嘴唇贴上去的时候,血契符纹像是被活生生点燃。
她整个人轻轻一抖。
符纹像是活物一样在锁骨和喉咙处爬开,血在里面涌动。
她的呼吸被堵住,睫毛颤着,死死捏住自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发白。
裴诀的气息全是血味,冷的,却也压得她胸口发热。
她本能想退,但他攥住她的后颈。
血符线从嘴角的破口里渗出来,缠住彼此。
沈归抚喉咙里发出极轻的一声闷哼,眼睛因为生理性发酸,眼尾慢慢染了红。
心跳乱得要命。
理智在骂,但身体在发热,血里符纹全在攥着。
他没有催她。
只是慢慢加深。
符纹像是流火,彻底咬进血里。
沈归抚感觉到一瞬的剧痛,也像是血在互相吞咬,然后猛地沉下去,化开。
她猛地攥住了他的衣襟,发着抖,却没松手。
血符线收进去的那一瞬,符纸灰化,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靠得极近,呼吸交缠,带着血气和难闻的药味。
沈归抚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有难得的茫然,也有死死压着的那点羞意和狠意。
裴诀慢慢退开,嗓音极低。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