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宫阙在夏日的骄阳下闪耀着刺目的金光,琉璃瓦流淌着灼热的光泽,汉白玉阶如同凝固的雪河。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声响,仿佛打开了另一个森严世界的入口。
一股混合着龙涎香、陈年木料和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明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腰后那尚未消散的酸痛在踏入这九重宫禁的瞬间,似乎又尖锐了几分。
裴砚辞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托着她的肘弯,力道恰到好处地支撑着她虚软的身体。
他玄色的官袍在肃穆的宫殿背景下显得愈发深沉,衬得身姿挺拔如松。
沈明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也带着一丝昨夜留下的、让她心尖发颤的余韵。
金銮殿内,气氛庄严肃穆得令人窒息。高高的御座之上,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端坐着,目光如炬,在裴砚辞携沈明棠入殿行礼时,便牢牢地锁在了他们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锁在了裴砚辞身上。
那目光深沉复杂,锐利如鹰隼,穿透了殿内沉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欣慰?
沈明棠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能捕捉到皇帝那紧抿的唇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尤其是在看到裴砚辞始终未曾松开、紧紧包裹着她手背的大手时,那抹欣慰几乎要化为实质。
“臣裴砚辞(臣妇沈明棠),叩谢陛下隆恩,谢陛下赐婚!”两人齐声叩拜,额头触上冰凉的金砖。
“平身。”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目光依旧在裴砚辞脸上逡巡,像是在描摹一幅失而复得的画卷。
“裴卿得此佳妇,朕心甚慰。望你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早…为社稷添福。”那“早”字后面刻意停顿的空白,以及最终落在“社稷添福”上的重音,让殿内心思敏锐的人都品出了别样的意味。
“谢陛下。”裴砚辞的声音平稳无波,扶着沈明棠起身。
然而,御座旁侧,凤位之上的皇后,脸色却如同殿外蒙上了一层阴霾的天空。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与忌惮。
她手中端着的青玉茶盏,杯沿处不知何时,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却刺目的缝隙。皇后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用戴着长长镂金护甲的手指,轻轻着那道裂痕,唇角勾起一丝极其勉强、冷意森森的弧度,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大殿:“裴将军少年英雄,如今又得此如花美眷,当真是…好福气。”那“好福气”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像淬了冰的针。
“母后说的是。”一个温润含笑的嗓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太子李承璟从旁侧的座位上起身,一身杏黄色储君常服,面容俊雅,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深处,只浮在表面一层薄冰上。
他朝着裴砚辞和沈明棠的方向拱了拱手,目光扫过沈明棠略显苍白却难掩殊色的脸庞,最终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位置,笑容加深。
“孤也在此恭喜裴将军与新夫人。裴将军骁勇善战,夫人温婉贤淑,将来必定子嗣兴旺,为我大周再添栋梁虎臣!裴将军可要…多多‘努力’才是啊!”那“努力”二字,被他拖长了尾音,带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狎昵和试探。
沈明棠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太子那看似恭贺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像裹着蜜糖的毒刺,尤其是那意有所指的目光,让她瞬间想起昨夜红帐内的不堪与今晨腰肢欲断的痛苦,巨大的屈辱感让她身体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一首稳稳扶在她肘弯的那只大手,忽然极其自然地向下滑落,宽厚的掌心隔着繁复的宫装衣料,精准地覆在了她腰后那片最是酸痛僵硬的区域。
带着薄茧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按压在她某个酸胀的穴位上。
“嘶……”一股又酸又麻又带着奇异舒散的力道瞬间从那一点扩散开,沈明棠猝不及防,几乎要软倒,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声短促的抽气溢出口。她猛地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
裴砚辞却并未看她,他面容沉静,目光迎向太子那虚伪的笑容,薄唇微启,声音沉稳如磐石:“殿下谬赞。臣定当…不负陛下与殿下期望。”
他那只按在她腰间穴位上的手,力道微微加重,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和绝对的掌控。
那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道,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太子那令人作呕的视线和话语带来的寒意,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此刻被这个男人牢牢掌控的处境。腰间的酸痛在按压下奇异地缓解了一丝,可心头的憋闷却更甚。
冗长而压抑的谢恩终于结束。走出那令人窒息的金銮殿,重新沐浴在刺目的阳光下,沈明棠却觉得浑身脱力,比来时更加疲惫。她以为裴砚辞会首接带她回府,然而马车却并未驶向将军府的方向,反而朝着城外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