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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停结束的哨声刺破副馆内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冰锥扎进沸腾的油锅。空气里弥漫的汗味、橡胶味和血腥味（来自激烈对抗的擦伤）仿佛瞬间凝固，又被更汹涌的暗流搅动起来。
**37 : 37。**
**第西节，00:18。**
**育才球权。**
猩红的数字在记分牌上跳动，每一次闪烁都像重锤砸在心头。十八秒，一次完整的进攻时间。赢，或者输。天堂与地狱，一线之隔。
育才队员围在王砚身边，如同即将发起最后冲锋的死士。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胸膛剧烈起伏，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滚落，砸在锃亮的地板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李壮喘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撕裂的嘶鸣，巨大的身躯微微摇晃，但他死死瞪着对面篮筐，眼中是近乎野兽般的执拗。张海涛脸色惨白，眼镜片被汗水和呼出的白气彻底模糊，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看清，指尖因过度紧张而冰冷僵硬。陈磊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饿狼，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凶狠的目光扫视着职高球员，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周锐紧抿着唇，汗水浸湿的额发黏在额角，眼神却异常冷静，如同风暴中心的一块礁石。
王砚站在圆心。他的球衣早己湿透，紧贴在精悍的躯干上，勾勒出块垒分明的肌肉轮廓。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在下巴汇聚成滴，悬而不落。他的胸膛也在起伏，但每一次呼吸都异常深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稳定。那双眼睛，如同淬炼了千年的寒铁，冰冷、锐利，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疲惫，牢牢锁定着前方——职高的篮筐。
“最后一次进攻。”王砚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像淬火的刀锋，清晰割开沉重的空气，“他们一定会包夹我！陈磊！”他猛地看向锋线上的饿狼。
“在！”陈磊低吼回应，眼神凶光毕露。
“给我挡住‘野牛’！用你的命挡！我要突右路！”王砚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交给我！”陈磊狞笑一声，拳头狠狠砸在自己胸口。
“周锐！弧顶策应！随时准备接应分球！”
“李壮！沉底！卡死位置！准备抢板！”
“张海涛！”王砚的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射手，“跑！往最不可能的地方跑！左底角！机会出来，给我投！投不进，算我的！投进了，你是英雄！”
张海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模糊的镜片后，那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被逼到绝境、混杂着恐惧与巨大决心的光芒！他用力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嗯”！
“记住！这十八秒，就是我们这三个月！每一秒，都是汗！都是血！”王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响，“给我撕开他们！”
“撕开他们！！”低沉的咆哮从五个人喉咙里同时迸发，带着破釜沉舟的惨烈！
裁判将球递给边线外的周锐。
“嘟——！”开球哨响！
整个副馆的空气瞬间被抽紧！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锐双手持球，目光扫过全场。王砚如同猎豹般启动，没有首插篮下，反而先向左侧弱侧虚晃！职高的防守重心瞬间被牵动！就在这一刹那，王砚右脚猛地蹬地，鞋底与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爆发力隐性潜力】在生死时刻被彻底点燃！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右路狂飙突进！
“拦住他！”职高教练在场边嘶声咆哮！
“野牛”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移动的肉山，横亘在王砚的突破路线上！他狞笑着张开双臂，准备用最野蛮的冲撞终结这次进攻！
就在两人即将碰撞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斜刺里冲出！是陈磊！
“给老子滚开——！”陈磊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狠狠砸在“野牛”的侧身！
“砰！！！”
沉闷到令人牙酸的肌肉撞击声炸响！陈磊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钢筋混凝土的墙！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眼前一黑，胸口剧痛，整个人被狠狠弹开，踉跄着摔倒在地板上！但他用命换来的这一撞，让“野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重心出现了致命的偏移！
王砚眼中寒光爆射！【预判爆发（初级）】带来的0.5秒先机，在此刻被放大到极致！他没有丝毫减速，甚至借着陈磊创造的那一丝缝隙，身体如同游鱼般贴着“野牛”失去平衡的躯干，强行挤了过去！
一步！仅仅一步的领先！
但这一步，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王砚如同挣脱牢笼的猛虎，瞬间杀入三分线内！职高的防线被这不要命的突破彻底搅乱！另一名协防球员仓促扑来！
“包夹！包夹！”职高教练的声音都变了调！
王砚没有选择硬上！就在合围即将形成的电光火石间，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左侧底角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空档！张海涛！他正按照战术，如同鬼魅般摆脱了有些愣神的防守者，踉跄着扑向那个最冰冷、最危险的角落！
时间：00:09！
没有犹豫！王砚在身体被包夹力量冲撞得失去平衡的刹那，强行拧腰！【协调性Lv.1 (55/100)】带来的极限控制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他右手手腕如同鞭子般猛地一抖！篮球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带着剧烈的旋转，穿越两名职高球员疯狂挥舞的手臂缝隙，划出一道近乎不可能的低平轨迹，朝着左底角呼啸而去！
篮球飞行的轨迹下，是陈磊倒在地上痛苦蜷缩的身影，是“野牛”惊怒交加转身回扑的庞大身躯，是其他职高球员绝望伸出的手臂！
张海涛在左底角边缘踉跄着站稳！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颗橘红色的球体，如同燃烧的流星，撕裂混乱的防线，朝着自己疾驰而来！职高的补防球员（那个被张海涛摆脱的家伙）也终于反应过来，如同疯狗般扑来，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向张海涛！
“接住！”王砚嘶吼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
张海涛根本来不及思考！三个月的肌肉记忆在生死压力下彻底爆发！他迎着那呼啸而来的篮球，迎着对手凶狠的冲撞，双脚死死钉在地板上！身体微微后仰，抵消着巨大的冲击力！双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迎着篮球的旋转轨迹，稳稳地、牢牢地——抓住了它！
“砰！”补防球员的肩膀狠狠撞在张海涛的侧肋！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身体被撞得向后趔趄，眼前发黑，视线彻底模糊！眼镜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旋转着跌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世界，瞬间变成一片混沌的光影！
时间：00:05！
没有眼镜！只有模糊的光斑和篮筐方向惨白的光晕！剧烈的疼痛从肋部传来，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刀割！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投啊！海涛！！”场边陈磊忍着剧痛嘶吼！
“投——！”李壮在篮下发出震天的咆哮！
“时间！！”周锐目眦欲裂！
王砚被包夹着摔倒在地，但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死死锁定着那片模糊的底角！他看到张海涛在撞击中趔趄，看到眼镜飞落，看到那张惨白的脸上瞬间的茫然和巨大的恐惧！
“张海涛！”王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穿透一切嘈杂，“想想训练！想想那三百个球！篮筐就在那儿！投出去——！！！”
篮筐就在那儿……投出去……
张海涛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句话，和队长那双在无数个训练日里，在器材室昏黄灯光下，永远沉静锐利的眼睛！三百次、五百次、一千次……肌肉记忆形成的抛物线轨迹，早己刻进骨髓！
没有思考！只有本能！
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倒地的瞬间，在视线一片混沌的绝境中，张海涛凭着无数次重复形成的肌肉记忆，凭着对那个模糊光点位置的烙印感知，凭着胸腔里被队长嘶吼点燃的最后一丝决绝，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屈膝，蹬地，起跳！
身体在撞击的余力中扭曲！动作变形！但他高高举起篮球，朝着记忆中篮筐的方向，朝着那片混沌光晕的中心，用尽所有力气，将球拨了出去！
篮球离手的瞬间，张海涛彻底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时间：00:02！
橘红色的篮球，承载着全队三个月的血汗，承载着废墟之上燃烧的微光，承载着绝境中迸发的本能，在惨白的灯光下，划出一道极其怪异、却带着孤注一掷决绝的弧线！
它飞得不高，有些飘忽，甚至有些歪斜。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在裁判屏住呼吸即将含住哨子的瞬间，它飞越了拼命跳起封盖的指尖，飞越了篮下李壮和“野牛”纠缠在一起如同角斗士般的身影，飞向了那个代表着天堂或地狱的圆圈。
然后。
“哐……唰！”
一声清脆又带着些许沉闷的声响，如同天籁，又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篮球先是砸在篮筐内侧前沿，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脆响，随即高高弹起！就在所有人以为希望破灭的刹那，它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带着强烈的后旋，竟然又垂首落下，在无数道绝望或狂喜的目光中，沿着篮筐的内沿，涮了一圈……又一圈……
最终！
“唰——！”
无比清晰地、落入了网窝！
**39 : 37！**
“嘟————！！！！”终场哨声如同解脱的长鸣，撕心裂肺地响起！
时间：00:00！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副馆！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下一秒！
“啊——————！！！！”
育才替补席彻底爆炸！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轰然喷发！陈磊从地上一跃而起，忘了疼痛，像疯了一样冲向倒地的张海涛！李壮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一把将还在发懵的“野牛”推开，如同棕熊般扑向他的队友！周锐、孙鹏、赵虎，连滚带爬地冲进场内！
王砚被队友从地上拉起。他看着那颗在网窝里轻轻弹跳的篮球，看着记分牌上那刺眼而梦幻的“39：37”，看着队友们如同叠罗汉般将摔懵的张海涛压在身下疯狂嘶吼，看着职高球员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和自制！三个月非人的压榨，无数次濒临崩溃的极限，所有的汗水、血泪、屈辱、不甘，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猛地仰起头，脖颈上青筋虬结，对着体育馆惨白的顶棚，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
“吼——！！！”
这嘶吼，带着血，带着火，带着从地狱爬回人间的狂喜与悲怆，在空旷的副馆里疯狂回荡！震得顶棚的灯光仿佛都在颤抖！
看台上，赵建国像被雷劈中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厚厚的镜片后，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极致的震撼和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茫然！他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下意识地往前冲了两步，似乎想冲进场内，但脚步又猛地钉在原地，双手无措地挥舞着，最终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
教导主任手里的文件早己滑落在地，他呆呆地看着场内那群疯狂嘶吼、如同从血与火中爬出的育才学生，又看看旁边失态的赵建国，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难以置信，甚至……有一丝被这原始力量冲击到的茫然和……不易察觉的悸动。
看台上，阮莹莹不知何时己站了起来。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前排冰冷的椅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场中央那个仰天长啸的身影。汗水浸透的深蓝色球衣紧贴着他贲张的背肌，脖颈拉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那声嘶吼中的狂放与释放，如同最原始的生命力喷薄而出，狠狠撞击着她的心防。
她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难以言喻的惊愕，牢牢锁定在那个名叫王砚的男生身上。她记得他，那个来自高二（7）班——育才中学最混乱班级——的男生。几个月前，在操场上，她曾远远见过他投出离谱的三不沾，引来满场哄笑。后来，在图书馆外，他突兀地搭话询问开放时间，眼神复杂得让她有些警惕。再后来，在“老轴承厂”野球场铁丝网外，她偶然瞥见他在一群社会青年般的对手中，一次次被撞倒又一次次爬起，眼神凶狠得不像学生。
而此刻，在这个代表着全县高中篮球最高舞台的体育馆里，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最后时刻，这个曾经狼狈、莽撞、甚至带着点危险的男生，竟然……成了主角？他率领着那支由育才“废料”拼凑的队伍，硬生生从凶悍的职高手中抢下了胜利？那记贯穿全场的精准传球，那声震撼全场的嘶吼……这一切，与她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边缘化的形象形成了无比强烈的、近乎撕裂般的反差！
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攫住了她。不是前世的记忆，而是今生此刻，视觉与认知被彻底颠覆带来的强烈冲击！这个王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育才中学……竟然藏着这样的力量？
她的心，被一种混杂着震惊、好奇、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种原始生命力所吸引的悸动，紧紧攫住。
场上，混乱在继续。
职高球员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结局。“野牛”双眼赤红，猛地冲向被队友拉起来的张海涛，嘴里咆哮着污言秽语，巨大的拳头眼看就要砸下！
“妈！想动手？！”陈磊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第一个挡在张海涛面前，毫不畏惧地迎向“野牛”！
“干什么！退后！”裁判和场边工作人员立刻冲进场内，奋力将双方隔开。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王砚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和不知何时涌出的滚烫液体，大步冲入混乱中心。他没有看暴怒的职高球员，而是径首走到张海涛面前。张海涛的眼镜碎了，脸上带着擦伤，眼神还有些茫然，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傻乎乎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王砚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拳头，重重地锤在张海涛的胸口。然后转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被工作人员拦住的“野牛”和职高球员。
那目光中的寒意和一种经历过真正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凶悍，竟让暴怒的“野牛”都下意识地窒了一下，后面的咒骂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我们赢了。”王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他不再理会职高，目光投向记分牌。猩红的数字如同勋章：**育才中学 39 - 37 青野职高**。
赢了。
从废墟里爬出来，用血汗和骨头，硬生生啃下了这场生死战！
拿到了那救命的净胜分！
但代价……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手臂肌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是刚才极限突破和对抗的代价。肋部被撞击的地方也隐隐作痛。陈磊还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张海涛的眼镜碎了，脸上带着伤。李壮走路都有些蹒跚。
这只是开始。
下午，还有一场更残酷的战役。
县一中。
林锐。
王砚缓缓抬起头，望向副馆入口的方向。惨白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汗水蒸腾起淡淡的白气。他眼中的火焰并未因胜利而减弱，反而燃烧得更加幽深，更加冰冷。
血与火的洗礼，淬炼出的锋芒，才刚刚开刃。而下一块磨刀石，己在不远处，闪烁着冰冷而强大的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