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任姑娘来历不凡,今日之事,是我们欠她人情。”
黄蓉打断女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有,她身份特殊,今日之事不要透露出去。”
她心中己隐约猜到任盈盈为何会出现在襄阳,又为何乔装成琴师。
这潭水太深,她不愿女儿卷入。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她转向杨齐,眼神温和了些:“齐儿,感觉如何?可有大碍?”
“谢师娘关心,弟子己无大碍,只是有些乏力。”
“那就好。”
“芙儿,扶你…扶齐儿回府休息。”
“嗯!”郭芙欢快地应着,小心翼翼地扶着杨齐。
黄蓉率先走出包厢,吩咐店家善后并赔偿。
看着女儿半扶半抱着杨齐,两人低声细语,姿态亲昵地下楼。
杨齐甚至虚弱地将头微微靠在郭芙颈侧。
呼吸似乎都拂过女儿敏感的耳垂。
时不时嘴唇靠过去,像是接触又像是只轻轻吹了口气。
惹得郭芙耳根通红,却甘之如饴。
黄蓉跟在后面,脚步微顿。
心头泛起那丝莫名的酸楚和属于“黄蓉”而非“郭夫人”的悸动。
她甚至荒谬地闪过一个念头:
若是我再年轻十岁…… 这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随之而来的是对靖哥哥强烈的愧疚感。
“至于修文和敦儒…哼,做出这等下作勾当,还敢负气而走?”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前方两人的耳中。
“待靖哥哥回来,定要好好惩戒!”
这话更像是对自己内心那丝不该有的波澜的警告。
雨丝渐密,马车轱辘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车厢内,郭芙紧紧挨着杨齐,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
杨齐半闭着眼,享受着少女温软的馨香和依赖。
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她腰间。
手指却若有若无地在她敏感的腰侧轻轻。
引得郭芙一阵阵细微的颤栗。
脸颊酡红如醉,只能将头更深地埋进他肩窝。
黄蓉坐在对面,闭目养神,仿佛隔绝了外界。
对面那细微的呼吸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却如同魔音,清晰地钻入她耳中。
她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攥紧了裙裾,指尖冰凉。
窗外雨声淅沥,却盖不住车厢内那份令人心烦意乱的旖旎。
她只能一遍遍地在心底默念着靖哥哥的名字。
试图驱散那年轻身体散发出的气息。
这小贼……当真是芙儿的真命?
也是她的劫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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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黄蓉的惩戒,大小武兄弟是注定等不到了。
那夜从听竹轩狼狈逃出,被冰冷的雨水一浇。
大小武心头的妒火和屈辱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泼了油,烧得更加疯狂炽烈。
他们不敢回郭府,也无颜面对任何人。
襄阳城虽大,却仿佛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大哥…我们…我们去哪?”
武敦儒茫然西顾,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去哪?还能去哪?”
武修文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癫狂。
“去喝酒!喝他个天昏地暗!”
“格老子的心里憋屈!凭什么?”
“凭什么那小子一来就什么都有了?”
“芙妹…芙妹看他的眼神…”
“师娘还…还许配…逐出师门…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笑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两人像两只无头苍蝇,一头扎进了城西最混乱嘈杂的市井深处。
这里鱼龙混杂,充斥着三教九流。
他们寻了一家酒气熏天的低档酒肆,要了最烈的酒,不要命地往喉咙里灌。
辛辣的劣酒灼烧着食道,却浇不灭心头的痛苦。
他们一杯接一杯,喝得涕泪横流,喝得语无伦次。
喝得将心中对杨齐的诅咒、对郭芙的痴念、对师娘的怨怼、对自身无能的愤恨,全都嘶吼了出来。
“杨齐…小杂种…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芙妹…芙妹…你为何…为何选他不选我…”
“师娘…你好狠的心…”
“我们是废物…是草包…是被人送回来的人情…哈哈哈…”
他们醉醺醺地拍着桌子,状若疯癫。
引得酒肆里其他客人侧目而视。
或鄙夷,或同情,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冷漠。
兄弟俩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一道黑影站在暗处和什么人嘀咕了几句。
“不行,郭府的我得罪不起。”
“二十两。”
“不干算了。”
“得加价!”
“三十......”
“成交,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嗯。”黑影点点头,声音低沉,让人瞧不出来路。
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走上前,眼神却透着几分猥琐。
他先是假装同情地听了几句醉话。
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小武身上料子不错的衣裳。
毕竟是郭府的弟子,行头不会太差。
“哎哟,两位公子爷,这是遇上什么天大的委屈了?”
“喝成这样,伤身啊!”
白面男子假惺惺地劝道,挥手让伙计又上了两壶好点的酒。
“来来来,借酒浇愁愁更愁,不如跟小弟说说?”
“小弟在这襄阳城地头上,还算认识几个人,或许能帮二位爷排解排解?”
武修文醉眼朦胧地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张和善的脸,只觉得是根救命稻草。
大着舌头哭诉:“排解?排解个屁!”
“老子心上人…被个野小子抢了…”
师门也不要我们了…”
“我们…我们就是两个没人要的废物…”
白面男子眼中精光更盛,脸上堆满同情。
“哎呀,竟有这等事?真是岂有此理!”
“两位公子爷一看就是人中龙凤,那抢人的小子和薄情的师门,简首是有眼无珠!”
他一边说着违心的奉承话,一边殷勤地给大小武斟酒。
“两位爷,这破地方哪配得上您二位的身份?”
“小弟知道一个极好的去处,清静雅致,美酒佳肴管够。”
“还有…嘿嘿,还有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的温柔乡…”
“保管让二位爷把那些烦心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温柔乡?”
武敦儒迷迷糊糊地重复,酒精麻痹的大脑让他失去了基本的警惕。
“对,温柔乡,比这破酒馆强百倍千倍。”
白面男子拍着胸脯。
“小弟做东,请二位爷去乐呵乐呵,就当交个朋友。”
“来人,扶二位公子上车!”
几个看似伙计的壮汉应声而入。
不由分说,架起毫无反抗之力的大小武。
塞进了一辆停在巷子口的普通马车。
“好,很好,嘿嘿......”黑影邪邪一笑,立马潜入角落的黑暗。
车轮辘辘,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朝着襄阳城更为偏僻的角落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