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温柏城处理完工作下楼，公文包的金属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揉了揉温煦的头，这个动作让温衡想起董事会上，父亲与对手握手时同样的力度。当那双带着古龙水味道的手抚过她头顶，温衡突然抓住父亲的食指，乳牙轻轻咬了咬。这个恶作剧般的举动让所有人发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在试探那双手藏着多少商场上的算计。
夜色渐深，温衡躺在儿童房的小床上，月光透过星星形状的镂空窗帘洒进来。她翻了个身，触到枕头下的小风车，塑料叶片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隔壁传来温煦练习《月光奏鸣曲》的片段，错音处让她想起前世琴师被打断手指的惨叫。突然，她听见走廊传来王嫂压抑的抽泣，还有管家低沉的训斥：“谁让你自作主张...”
温衡坐起身，小脚丫悬在床边晃荡。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这个两岁的孩子己经明白，温家的平静如同侯府后花园的湖面，看似波光粼粼，湖底却藏着伺机而动的暗流。她重新躺下，将小风车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孩童的冷笑 —— 既然命运让她重活一次，就绝不会再做任人摆弄的棋子，哪怕此刻，她只是个蹒跚学步的稚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温衡开始用更敏锐的目光观察周围。早餐时，她会盯着二婶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看她如何优雅地将糖块放进咖啡，却巧妙避开与温柏城对视；下午茶时，她趴在窗边，数着来往的豪车，记住哪些车牌频繁出现，哪些面孔总带着讨好的笑；就连家庭教师授课时不经意的手势，她都默默记在心里，如同前世整理侯府各房往来账本般仔细。
某天，温煦带着哭腔跑回家，校服领口沾着墨渍。温衡踮着脚为哥哥擦眼泪，听他哭诉被同学嘲笑琴技。她的小手突然停住，想起温煦练琴时，二房堂哥总在隔壁故意制造噪音。“哥哥弹得最好听。” 她将头埋进温煦怀里，声音闷闷的，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解决这个麻烦。
随着年龄增长，温衡学会了更多 “技巧”。她会在家庭聚会时，用无辜的大眼睛望着长辈，适时发出天真的提问，引得众人哄笑，却能巧妙套出有用的信息；她能精准捕捉到佣人们交换的眼神，像破译密语般解读其中含义；甚至在学骑自行车时，故意在温柏城面前摔倒，观察父亲下意识流露出的担忧是否真心。
深秋的某个傍晚，温衡在花园里发现王嫂偷偷给流浪猫喂食。这个发现让她想起前世在侯府，自己也曾偷偷接济被欺负的小丫鬟。她没有声张，反而在第二天让沈清买了猫粮，看着王嫂惊讶又感激的眼神，温衡第一次觉得，或许在这个世界，她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小心翼翼。
但这份柔软很快被现实击碎。在温家的年会上，二房堂哥故意撞倒她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温衡站在奶油狼藉的地面上，看着众人虚假的安慰，突然笑了。她甜甜地说没关系，却在转身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好戏才刚刚开始。” 月光下，她攥紧裙摆的小手微微发抖，那是愤怒，也是重生者的决心 —— 这一世，她要做自己的主人，守护想守护的人，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盛夏的蝉鸣如煮沸的水，咕嘟咕嘟灌进落地窗缝隙。温衡晃着两只颤巍巍的羊角辫，在波斯地毯上蹒跚学步。褪色小风车被她攥得发皱，乳牙咬着下唇，肉乎乎的脚掌试探着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砖，像小猫在薄冰上跳跃。二楼传来断断续续的《月光奏鸣曲》，琴键声磕磕绊绊，像前世侯府书房里，老爷用戒尺敲打账本的节奏，一下下敲在她心尖。
“小小姐当心！” 王嫂的惊呼像撕裂绸缎的锐响。温衡仰起头，正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 这个在温家蛰伏五年的佣人，此刻捧着的托盘上，二十几颗玻璃弹珠突然炸开，像受惊的麻雀群。阳光穿透弹珠，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斑，与前世三姨娘打翻的胭脂盒重叠，艳丽的丹砂曾浸透温若璃的嫁衣。
她的小身子瞬间绷紧，仿佛触发了前世的机关。踉跄的瞬间，藕节似的手臂本能地划开空气，却在即将倒地时，像被无形丝线牵引般稳住身形。胖乎乎的小手悬在半空凝滞半秒，才缓缓弯下腰。指尖捏起弹珠时，圆润的指甲盖深深陷进掌心，每捡起一颗，都要放在眼前转三圈，像鉴定古董的老学究，确认这不是暗藏毒针的暗器。
王嫂的手抖得如同筛糠，托盘边缘的瓷碗发出细碎的哀鸣。温衡仰起沾着汗珠的小脸，清澈的瞳孔倒映着佣人涨红的脸 —— 这双眼睛见过太多伪装的惊慌，此刻却眨着湿漉漉的睫毛，奶声奶气：“王嫂手疼疼？” 她突然将攥满弹珠的小手，重重按在那双粗糙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王嫂浑身僵硬。前世的经验告诉她，最致命的毒，往往藏在最卑微的鞠躬里。
温煦撞开门时，白衬衫下摆还沾着琴凳的木屑，像战场上未擦净的血迹。“吓死我了！” 他夸张地拍着胸口，动作像极了侯府戏台上翻跟头的武生。温衡望着哥哥涨红的脸，昨夜偷听到的对话突然在耳畔回响 —— 二房叔叔在家族聚会上，用刀叉划开牛排时，隐晦提起 “长房继承人” 的话题。此刻温煦叉着腰学大人踱步，皮鞋踩出的 “哒哒” 声，与侯府侍卫巡逻时虚张声势的脚步声完美重合。
“以后走路要小心哦，像哥哥这样！” 温煦弯腰抱起妹妹，胡茬像小猫的肉垫蹭得她脸颊发痒。温衡咯咯笑着往他怀里钻，却在贴耳的瞬间，将攥紧的弹珠悄悄塞进哥哥口袋。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替温若璃藏匿密信时的心跳，只是此刻掌心的汗，混着孩童特有的奶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