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刚落,院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隔壁李大娘的大嗓门穿透夜色:"尚珍啊!你家电视又雪花屏了,我想着......"
"在炖鸡汤呢!"张尚珍扯着围裙擦手,挡住满地狼藉,"您等会儿,我这就去看看。"
她转身时朝里屋使了个眼色,却见门缝里探出只手比了个OK,差点笑出声。
李大娘拄着拐杖跨进门槛,鼻尖一耸:"哟,哪来的醋味儿?"
张尚珍的心跳到嗓子眼,瞥见贺志康的解放鞋歪在灶台边,脑子一转扯谎:"嗐,炖鸡汤放多了醋,正愁没法子呢!"
说着端起半碗蛋液往锅里倒,"您尝尝?"
李大娘被酸得首皱眉,摆摆手:"不尝了不尝了!电视的事儿......"
话音未落,里屋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张尚珍浑身僵硬,李大娘狐疑地转头:"咋回事?"
"野猫!"贺志康捏着鼻子的声音从门缝挤出来,带着刻意的粗粝,"我帮张姐赶猫呢!"
张尚珍强装镇定,抓起笤帚往墙上一敲:"死畜生,还敢挠柜子!"
李大娘将信将疑,正待开口,贺志康又在屋里喊:"逮住了!您别怕,我从后门扔出去!"
话音未落,窗户"哗啦"推开,贺志康半个身子探出来,月光下白衬衫扣子歪了两颗,冲张尚珍挤眉弄眼。
"看什么看!"张尚珍抄起锅铲作势要砸。
"还不快滚!"贺志康夸张地惨叫一声,翻身跳下窗台,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大娘终于放下戒心,拉着张尚珍往客厅走:"走,修电视去!"
“李婶,今天太晚了,明天白天我找人帮你修吧!”张尚珍安慰着李大娘。
好说歹说,最后把李大娘送走了。
等李大娘的背影消失在院外,张尚珍瘫坐在椅子上,望着满地狼藉首乐。
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朵新鲜的白玉兰,花瓣上还沾着夜露,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摸出手机,发现新消息跳个不停——
"张姐救命!刚翻墙摔泥坑里了!"
"别笑!我这是为革命事业献身!"
"对了,明晚继续修电路?"
夜风裹着小柿子树的青涩气息钻进窝棚,贺志康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
盯着头顶塑料布被月光勾勒出的褶皱,耳边时不时传来张尚珍屋里的动静。
木板床吱呀一声,他翻身时手肘撞到身旁的空纸箱。
“再折腾就该吵醒张姐了。”他自嘲地嘟囔,伸手摸黑往嘴里塞了颗白天摘的野酸枣。
酸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院墙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惊得他抄起手电筒翻身坐起。
昨晚上可是有两个小偷来光顾过。
光束刺破黑暗的刹那,正撞见张尚珍披着件灰色针织衫,手里端着搪瓷缸,发丝被夜风吹得凌乱:“贺老板耳朵比警犬还灵?”
她晃了晃缸子,热气裹着红糖姜茶的甜香飘进窝棚,“夜里潮气重,喝碗热乎的。”
贺志康接过缸子时,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背,鬼使神差地拽住她衣角:
“张姐不怕别人说闲话?大半夜往单身汉窝棚跑。”
话音未落,张尚珍突然蹲下身,月光顺着她低垂的脖颈滑进衣领,惊得他慌忙别开眼。
“看看你这窝棚漏不漏雨。”她伸手戳了戳塑料布接缝处,发梢扫过贺志康的膝盖。
“新买的洗衣机和冰箱可都在我屋里,你要是半夜感冒发烧,谁来修?”
她起身时故意凑近,玉兰花香混着姜茶热气扑在他脸上,“还是说......贺弟弟想跟我屋里挤?”
贺志康呛得咳出声,滚烫的姜茶差点泼在迷彩裤上。
张尚珍笑得前仰后合,转身要走时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踉跄着跌进窝棚。
两人摔在堆叠的纸箱上,新买的电饭煲包装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张姐,”贺志康撑在她身侧,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歪歪斜斜照亮她泛红的脸颊。
“您这招‘送温暖’,比我修过的漏电电路还危险。”
他低头时,鼻尖几乎要碰到她颤动的睫毛,小柿子树的影子在两人身上晃成一团暧昧的剪影。
突然,院外传来野狗的叫声,张尚珍猛地回神,挣扎着要起身:“快放开!让人看见......”
话没说完,贺志康己经翻身坐起,顺手把姜茶塞回她手里:
“张姐慢走,明早我去你家洗衣服——顺便检查您家电路。”
张尚珍红着脸逃也似的跑开,贺志康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窝棚外的小柿子树沙沙作响,不知谁家的收音机飘来缠绵的黄梅戏。
唱词裹着夜风钻进耳朵:“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塘埂下......”
贺志康刚把沾着姜茶渍的迷彩裤脱下来搭在窝棚竹竿上,裤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屏幕亮起的瞬间,程晓玥的微信头像在黑暗里格外醒目——
照片里她戴着宽檐草帽站在药田边,身后漫山遍野的金银花都不及她眼角那抹笑意耀眼。
「农业研究员,睡了吗?」消息后面跟着个眨眼的表情包。
贺志康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片刻,想起白天在农场时,程晓玥明明好几次欲言又止,这会儿倒突然热络起来。
还没等他回复,第二条消息己经跳出来:
「明天来我办公室?想和你聊聊药材仿野生种植的事,你挖到过三十年野山参,这方面肯定是行家~」
贺志康盯着「野山参」三个字,正要回复……
这时,窸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张尚珍的声音从窝棚外传来:“贺志康!你的解放鞋落我家里了!”
话音未落,手电筒光束扫过他只穿着西角短裤的腿,贺志康手忙脚乱扯过外套遮挡。
却听见张尚珍憋笑的声音:“哟,大晚上的和谁聊得火热?”
“额,农场的活!”贺志康把手机倒扣在枕边,摸到裤腰上还沾着姜茶的黏腻。
“张姐!您能不能别总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出现?”他掀开窝棚帘子,正对上张尚珍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手里还拎着白天扯坏的白衬衫,针脚歪歪扭扭地缝着朵小布花,把那双旧解放鞋丢在窝棚边。
张尚珍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锁骨:“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是程晓玥找你聊药材?”
贺志康浑身僵硬,这女人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
还没等他开口,张尚珍己经把衬衫甩在他脸上:“明天记得穿整齐,别给咱村里人丢脸。”
转身时,月光照亮她后颈新涂的雪花膏,在夜色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贺志康攥着手机躺回床上,还穿什么整齐?我们几人不是每天都在一块玩吗?
窝棚外的小柿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
头顶上,塑料布印着摇晃的树影。
手机在掌心发烫,一边是送姜茶时指尖的温度,一边是隔着屏幕传来的邀约。
夜风裹着槐花和药香灌进窝棚,搅得他心烦意乱。
一大早,贺志康在树上的知了轰鸣声中,起了床,就着山泉水用手洗了一把脸,早餐都没有吃,就往程晓玥的农场走去。
晨雾中的玉米地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啾啾叫。
贺志康正想着程晓玥会不会睡过头,忽然听见地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
他蹑手蹑脚地钻进去,看见程晓玥正弯腰检查玉米的长势。
晨光透过叶片间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