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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小院被温柔的暮色笼罩。堂屋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在粗糙的黄泥墙上，像一幅静谧温暖的剪影。
林晚的脸颊紧贴着陆沉舟温热的胸膛，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混合着泥土、阳光和淡淡机油的气息，一种令人无比安心的、属于家的味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回应着她同样剧烈的心跳。他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从最初的僵硬到此刻带着些许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力道，像一道最坚实的壁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安安蹲在院子里，用小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的沙沙声，还有晚风拂过菜畦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安安似乎画累了，丢下小树枝，像只归巢的小鸟般跑进堂屋：“爸爸妈妈，安安饿啦！”
这声稚嫩的呼唤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这无声的旖旎。林晚如梦初醒，脸颊瞬间爆红，慌忙从陆沉舟怀里退开。动作太快，甚至踉跄了一下。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陆沉舟松开了环抱，但那只手依旧稳稳地托着她的手臂，首到她站稳。他的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颊和略显慌乱的眼眸上，深潭般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我去做饭！”林晚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丢下一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灶房。心脏还在胸腔里怦怦狂跳，刚才被他怀抱包裹的感觉如此清晰，让她手脚都有些发软。
陆沉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灶房门口，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臂的温度和衣料的柔软触感。他收回目光，看向正仰着小脸、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一脸“我懂”表情的安安。
“爸爸，”安安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妈妈抱你，害羞啦！”
陆沉舟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照例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轻轻按了一下，这次力道似乎比平时重了那么一点点。安安立刻捂着脑袋咯咯笑起来，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晚饭的气氛有些微妙。林晚低着头，专注地给安安夹菜，几乎不敢看对面的陆沉舟。陆沉舟依旧沉默地吃着饭，速度很快，但林晚总觉得他偶尔扫过来的目光，带着一种让她心跳加速的温度。
安安则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小脸上满是开心，吃饭都比平时香。
饭后，林晚收拾好碗筷，看着堂屋桌子上那叠裁剪好的浅蓝色布片，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拿出针线笸箩，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开始飞针走线。
她要马上把这件衣服做出来！这是他用那双修机器、握锄头的手，为她挑选、为她裁剪的心意！她要穿着它，让他看看。
灯光下，林晚的神情异常专注。细密的针脚在她灵巧的指尖下延伸。她缝得很快，也很用心，仿佛要将满腔的柔情和悸动都缝进这一针一线里。
陆沉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摆弄他的工具或看书。他就坐在那张破旧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巴掌大的旧收音机，正用一把小螺丝刀专注地拆卸着。但他拆卸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许多，目光时不时地，就会飘向灯光下那个低头缝纫的身影。
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线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她偶尔会因为线打结了而微微蹙眉，那认真的模样，比任何风景都好看。
陆沉舟手里的螺丝刀停住了。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柔软的光。灶房里的水汽氤氲出来，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萦绕在小小的堂屋里，宁静而美好。
安安抱着她的PDA凑到陆沉舟身边，小脑袋靠在他腿上，自顾自地研究着。她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放下PDA，跑到林晚身边。
“妈妈，”安安拿起笸箩里一小段红色的棉线头绳，献宝似的举到林晚面前，“妈妈头发散啦，安安给你扎辫子！用这个，亮亮的！”
林晚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忙乱，发绳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一缕碎发散落在颊边。她看着女儿手里那根有些褪色的红头绳，刚想笑着拒绝——都当妈的人了，还扎红头绳？
话未出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却从旁边响起：“好看。”
林晚和安安同时诧异地看向陆沉舟。
陆沉舟己经收回了目光，继续摆弄着他手里的收音机零件，仿佛刚才那两个字不是他说的。但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安安瞬间像得到了圣旨，立刻来了精神：“爸爸说好看！妈妈快坐下！”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林晚坐好，小手笨拙地拢起林晚散落的乌发。
林晚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说……好看？是红头绳好看？还是……她扎起来好看？脸颊又开始发烫，她顺从地低下头，任由女儿用那根有些粗糙的红棉线，在她脑后扎起了一个歪歪扭扭、甚至有些松散的小揪揪。
“好啦！”安安满意地拍拍手，又拿起那个老旧PDA，对着林晚模糊地“咔嚓”了一下（其实根本没拍照功能），小大人似的宣布：“给妈妈拍下来啦！爸爸快看，妈妈是不是最漂亮的仙女？”
陆沉舟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林晚白皙的脖颈被那抹鲜艳的红衬托得更加修长，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了几分柔美。那歪歪扭扭的小揪揪非但不显滑稽，反而有种别样的、居家的慵懒风情。
他的目光在她脑后那抹跳跃的红色上停留了几秒，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看向安安，几不可闻地：“嗯。”
一个“嗯”字，再次让安安欢呼雀跃，也让林晚的心像浸在了蜜罐里，甜得发慌。这个沉默的男人，在用他独特的方式，笨拙地表达着他的喜欢。
夜深了。安安终于抵挡不住困意，被林晚哄睡了。堂屋里只剩下林晚和陆沉舟。
林晚手中的衬衫己经初见雏形，只剩下最后的锁边和纽扣。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准备收工。
陆沉舟也放下了手里被他“修”得似乎零件更多的收音机（大概彻底报废了）。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他走到桌边，看着林晚手里那件即将完成的浅蓝色衬衫。
“很晚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嗯，快好了。”林晚应道，拿起针线准备收尾。
陆沉舟却伸出手，不是去拿衣服，而是轻轻地、按住了她拿着针线的手。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抬眸看他。
“明天再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目光落在她因为长时间缝纫而微微泛红的指尖上，“伤眼睛。”
那语气里的关切，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林晚顺从地点点头：“好。”
陆沉舟这才松开手。他没有立刻离开，目光再次落在那件浅蓝色的衬衫上，停顿了几秒，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晚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出食指，极其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拂过衬衫领口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林晚习惯性绣下自己名字缩写的地方。这次，她绣了一个小小的、同样歪歪扭扭的“L&L”——林晚和陆沉舟姓氏的首字母。
他的指腹在那两个小小的字母上停留了片刻，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稀世珍宝。然后，他抬起头，深潭般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林晚读不懂却又心头发烫的情绪。有赞许？有满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仿佛在无声宣告：这件衣服，这个人，都是他陆沉舟的。
林晚被他看得脸颊再次升温，慌忙低下头收拾针线。
陆沉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东屋。林晚听到他走到炕边，给安安掖了掖被角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盆热水走了出来，放在林晚脚边。
“泡泡手。”他言简意赅，然后自己也打了一盆水，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开始洗脚。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并排坐着，各自泡着脚。氤氲的热气升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温馨的、近乎家人般的亲密感。没有言语，只有水流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林晚偷偷侧目看着陆沉舟。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硬朗，沾着水珠的额发垂落几缕，柔和了那份冷峻。他专注地洗着脚，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一股暖流在林晚心间流淌。她将双脚更深地浸入温热的水中，舒服地喟叹一声。这平凡至极的泡脚时光，却让她觉得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动人。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他，有安安，有这细水长流的温暖。
“明天，”陆沉舟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水汽的微润，“我去趟后山。”
“嗯？”林晚有些意外。后山平时除了砍柴，很少有人去。
“弄点木头。”陆沉舟解释道，语气平淡，“给安安做个小桌子。她趴在地上玩，凉。”
林晚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连安安趴在地上玩电子元件会凉都注意到了！还要亲手给她做桌子！
“好。”林晚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明天去‘好再来’跟老板说一声，以后不去了。就在家……嗯，专心做衣服。”她指的是他的新褂子和安安的小衣服。
陆沉舟闻言，洗脚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林晚。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眼底，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他没有问为什么不去饭馆了，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那一声“嗯”，在林晚听来，却像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她知道了，他懂她的决定，也支持她将重心放在这个家里。
泡完脚，两人各自回房休息。林晚躺在炕上，身边是熟睡的安安，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今天的点点滴滴：集市上他买布时的霸道、他裁剪时的专注、他面对张建军时的无声守护、那个让她心跳停止的拥抱、他拂过领口字母的指尖、还有泡脚时那无声的陪伴……
她摸了摸脑后那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指尖触碰到那根有些粗糙的红头绳，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而东屋炕上，陆沉舟闭着眼，却并未入睡。他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贴身口袋里那块绣着歪扭齿轮的布片，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林晚那声带着哽咽和欢喜的“沉舟”。黑暗中，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发丝柔软的触感。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深处翻涌。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仿佛要将这份汹涌的心潮压下去。然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清晰、也极其温柔的弧度。
夜，还很长。但属于陆沉舟和林晚的故事，在无声的靠近和笨拙的守护中，正变得越来越暖，越来越甜。而那个歪歪扭扭的红头绳小揪揪，成了这个夜晚最甜蜜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