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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的鎏金香炉正焚着安神香，青烟在雕花窗棂透进的光斑里盘旋。沈昭墟摸着石桌上温润的玉枕，扭头看向倚着竹榻的谢昭雪，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阿雪你看这屋子，比咱们镇上的土地庙还气派！宗主说要给咱们找师傅，会不会是那种能腾云驾雾，搬山镇海的老神仙？"
谢昭雪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绣的木樨花，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眸此刻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偏殿外的回廊本该有执事往来的脚步声，可自他们进来后，周遭便静得过分，连檐角铜铃都不再轻响。她刚想开口，忽然觉得后颈汗毛微竖，像是有无数针芒隔着殿门刺来，那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心口猛地一缩。
"应该会很厉害吧..."她勉强笑了笑，话未说完，殿门忽然无风自开。
鎏金门槛外，宗主负手而立，黑色道袍上的暗金龙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九大长老，先前在大殿里贪婪的眼神此刻都敛在垂眸中，唯有赤袍长老袖中隐隐跳动的红光，泄露了压抑的躁动。阳光穿过人群，在地面投下参差的影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鬼魅。
沈昭墟还在对着案上的灵果发呆，首到宗主走到三步之内，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拘谨地拱手："宗、宗主？"
宗主脸上挂着慈和的笑意，伸手虚扶："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落在沈昭墟眉心尚未完全隐去的雷纹上，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贪婪，随即转向谢昭雪，声音更添了几分温和，"方才见你二人灵根卓绝，本座实在欣喜，特来看看是否习惯。"
谢昭雪悄悄往沈昭墟身后缩了半寸能清晰地感觉到，宗主话音落下时，九大长老同时释放出极细微的灵力波动，如同蛛网般扫过她和沈昭墟的身体。那波动带着探查的意味，却又掩饰在磅礴的宗主威压之下，若非她琉璃赤子体天生对恶意敏感，根本无法察觉。
"谢宗主关怀，我们..."沈昭墟话没说完，便见宗主袖中滑出两枚莹白玉简，指尖灵力注入的瞬间，玉简爆发出柔和的白光。
"这是入门心法《引气诀》，"宗主将玉简递给他们，笑容里的温度却未达眼底，"你二人仙体初醒，更需早日筑基。今夜便在偏殿修习，本座己命人送来灵米膳食。"他说这话时，白发长老悄悄上前半步，袖口符文闪烁，似乎想做什么，却被宗主一个眼风逼了回去。
谢昭雪接过玉简的刹那，指尖触到一丝极冷的气息，像是冰雪封藏的刀刃。她抬眼看向宗主，恰好对上他转瞬即逝的阴鸷——那笑容背后，分明藏着打量猎物般的审视。殿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将阳光绞成碎片，透过窗棂落在宗主身上，将他半边脸映得忽明忽暗，宛如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宗主颔首示意，携九大长老转身离去。待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他骤然驻足，目光扫过噤声的长老：“传令下去，让全宗知晓沈昭墟、谢昭雪二人乃仙体之资。”赤袍长老面露疑色，却听宗主冷笑：“唯有众星捧月，方能让他们放下戒心。”他顿了顿，眼中寒芒毕露：“更要着人‘指点’他们，务必将修为压制在元婴境前——莫要让本座等得太久。”九大长老齐齐躬身：“谨遵宗主令！”
……
偏殿的烛火忽然跳跃了一下，将谢昭雪的影子在青砖上拉得细长。她捏着那枚《引气诀》玉简，指腹触到玉料深处渗出的凉意，忽然转身抓住沈昭墟的手腕："阿墟你看——"少年袖口滑落，露出今早测灵时被雷纹灼出的淡金印记，在烛火下像条沉睡的小蛇。
"宗主方才看你这道印记时，眼底的光和山下屠夫看猪崽儿一模一样。"谢昭雪的声音压得极低，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还有那赤袍长老，他袖口的符纸一首在发烫，你没闻到焦糊味吗？"
沈昭墟正往嘴里塞着颗灵果，果肉的甜腻让他眯起眼："阿雪你想多了，"他咽下果粒，指了指满室的灵玉家具，"咱们以前连糠饼都吃不上，现在住这么好的地方，宗主给功法给灵食，不是天才哪有这待遇？"少年说得理所当然，嘴角还沾着果肉碎屑。
谢昭雪望着他毫无防备的模样，喉间涌上一股涩意。她想起今早测灵时，宗主话音未落，殿内突然腾起的森冷杀机——那股气息像冰锥扎进眉心，连烛火都凝固了刹那。还有九大长老叩首时，青砖上溅开的血珠，在她灵觉里泛着刺目的红。这些画面像毒藤般缠上心头，她不自觉松开沈昭墟的手，指尖无意识着腰间新得的储物袋，袋口漏出半块冷掉的灵米糕边角，隐隐透着一丝让人心慌的甜腥。
"或许吧。"她垂下眼睫，不再争辩，只是悄悄将玉简翻了个面。玉料背面刻着朵极小的彼岸花，花瓣纹路里凝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气。这是她琉璃赤子体天生的灵觉告诉她的——这玉简上附着的，不是护持灵气，而是追踪咒。
沈昭墟见她不再说话，便拿起玉简研究："你说这《引气诀》怎么用？宗主说今晚就能引气入体呢。"他指尖刚贴上玉简，上面的彼岸花忽然微微发烫。
谢昭雪猛地抬头，透过窗棂看见廊下掠过一道黑影，檐角铜铃在无风之中发出细碎的嗡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警兆，对沈昭墟扯出个笑脸："别急，咱们先把灵米糕吃了。"她将那块冷掉的糕点掰成两半，把较大的一块塞进沈昭墟手里，自己则握着那半块，指甲深深掐进糕体里。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了一半，像只睁开一半的眼睛，冷冷俯瞰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谢昭雪嚼着寡淡的灵米糕，味蕾却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她掐破指尖渗进糕点里的血。琉璃赤子体的血液天生带有清灵之气，足以暂时掩盖追踪咒的波动。
"阿墟，"她忽然轻声说，"如果哪天我跑起来，你要记得跟着我。"
沈昭墟正对着玉简发愁，闻言抬头茫然点头："好啊，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少年的笑容干净得像山涧清泉，谢昭雪看着他，却在心里默默勾勒出大殿里那座测灵碑——当她的手掌贴上碑身时，碑底曾闪过一行极淡的古篆："琉璃终碎，雷泽难逃"。她垂下眼帘，将后半句悄悄咽进肚里，只把前半句在舌尖碾磨成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