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欢迎来到地狱

# 第11章：欢迎来到地狱

林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夜鸦离开灯塔顶层的。

他的整个意识，都还沉浸在先前那惊鸿一瞥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之中，以及“神”在他灵魂深处留下的那句冰冷的低语——“找到你了”。

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本身的情绪。如果说，“清道夫”带来的，是对于死亡的、生物本能的畏惧；那么，那个被称为“神”的存在，所带来的，则是一种从生命位阶上、从存在本质上、彻彻底底的碾压。

就像一只蚂蚁，偶然间，抬头看到了踩向自己的那只人类的脚。它甚至无法理解“脚”是什么，无法理解对方的动机，它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无限巨大的、正在压下来的、名为“末日”的阴影。

而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这片阴影，正是通过他最想守护的妹妹，降临到他的头上的。

“欢迎来到地狱，菜鸟。”

夜鸦冰冷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唤醒。他们己经回到了灯塔的大厅。夜鸦将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果冻状的物体扔给了他。

“吃了它。这是‘意识凝胶’，用‘生命之树’的能量提纯的，可以快速补充你消耗的能量。”

林渊默默地接过，学着夜鸦的样子，将其“吞”了下去。一股清凉而纯净的能量，瞬间扩散到他的意识体的每一个角落，修复着他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受损的精神核心。那种濒临消散的虚弱感，总算褪去了不少。

“感觉好点了吗？”夜鸦问道。

林渊点了点头，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带入这个世界的女人，声音沙哑地问道：“‘神’……究竟是什么？你们对它，了解多少？”

夜鸦沉默了。她带着林渊，走到了大厅的边缘，那里有一排由能量构筑成的、简陋的桌椅。几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守护者”，正坐在这里，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或者闭目养神。

看到夜鸦过来，他们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将冷漠和孤独，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

“坐。”夜鸦示意林渊坐下，她自己则靠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上，目光穿过能量屏障，望向外面那片永恒的黑暗。

“我们对‘神’的了解，几乎为零。”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感，“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不知道它在哪，更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所有关于它的信息，都来自于……那些失败的案例。”

“失败的案例？”

“就像你妹妹一样，被‘种子’寄生的‘沉睡者’。”夜鸦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在漫长的历史中，出现过很多这样的案例。我们尝试过各种方法去拯救他们。剥离、净化、封印……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夜鸦伸手指了指外面，那些正在疯狂冲击着屏障的“清道夫”，“被‘种子’彻底侵蚀的意识，会发生‘畸变’，成为一种比普通‘清道夫’强大无数倍的怪物。我们称之为——‘神孽’。”

“每一个‘神孽’的诞生，都意味着一个‘沉睡者’的彻底死亡，也意味着，灯塔将面临一场浩劫。为了清除一只‘神孽’，我们往往需要付出几十名，甚至上百名‘守护者’的生命。”

林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妹妹会被隔离在顶层。她不是在被保护，而是在被……囚禁。因为她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整个灯塔的“炸弹”。

“所以，你们己经放弃她了，对吗？”林渊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

“我们没有放弃。”夜鸦转过头，面具下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我们只是……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只有用灯塔的核心能量，延缓‘种子’的成长，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但这，也只是饮鸩止渴。”

“时间……”林渊咀嚼着这个词。他知道，夜鸦说的没错。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

“不。”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了那份属于科学家的、偏执的火焰，“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只要是‘现象’，就一定有其‘规律’。那个‘神’，它再强大，也一定遵循着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法则。只要能找到那个法则，就一定能找到破解它的方法！”

他的这番话，让周围那几个原本一脸冷漠的“守护者”，都向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他们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如此“天真”而又充满力量的宣言了。

夜鸦看着他，沉默了更久。良久，她才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很像……他。”

“他？”

“灯塔的建立者，第一位‘守护者’。”夜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他也和你一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也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

“那他……成功了吗？”林渊急切地问道。

“他死了。”夜鸦的回答，简单而又残酷，“在一次针对‘神孽’的讨伐中，为了保护灯塔，他选择了与敌人同归于尽。”

林渊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说不出的压抑。

“但是，”夜鸦话锋一转，“他给我们，留下了最重要的东西——这座灯塔，以及……希望。”

“他证明了，即使是凡人，也能通过‘构筑’，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与那些怪物抗衡。他为我们这些后来者，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夜鸦走到林渊面前，向他伸出手。

“卡西米尔，你问我，地狱是什么？”

“地狱，就是明知毫无希望，却依旧要战斗下去的，这条路。”

“地狱，就是我们这些背负着执念的亡魂，永无止境的战场。”

“现在，你还愿意，走上这条路吗？”

林渊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周围那些面具下，眼神各异的“守护者”。他看到了他们眼神中的疲惫、麻木，但也看到了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与自己相同的火焰。

那是名为“守护”的执念之火。

他笑了。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释然的微笑。

“我的荣幸。”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夜鸦的手。

两手相握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才算是真正地，被这个残酷而又悲壮的集体，所接纳。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为了寻找妹妹而误入此地的“闯入者”。

他是一名“守护者”。

代号，卡西米尔。

他的地狱，他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