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梅寒从脚底起,匆匆低头绣着花,又佯装好奇问紫罗:“只有每月初七吗?那明日陛下是不是就不在承微宫了?”
紫罗还盯着那朵花,下意识道:“这我怎么清楚,陛下要去哪儿我可不知道。”
她说完这半句话,反应过来了什么,稍稍眯眼看着幼梅:“你可别找死想着打探陛下的行踪,冯庸公公明日就要回承微宫,冯公公的手段你可不知道……”
幼梅听了一怔,眼睛轻轻眨一下,她说呢,怎么都不见陛下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原来是没回承微宫。
“你看这样的花可以吗?我再用一点黄色的绣线做花蕊,怎么样?”她抬起头,将手中快要绣出形的小花摆给紫罗看看,询问她的意见。
紫罗的注意力被绣花吸引,瞧见那朵虽没有完全成形但己然足够好看的小花高兴地说了声好。
幼梅也继续垂头绣着,又不经意间说着:“我怎么敢打探陛下的行踪呢,只是你说的那位冯庸公公,我似乎有所耳闻。”
当初陛下还是皇子之时大燕国势弱,而南漠之境又虎视眈眈,这才在众多皇子中选了并不受宠的当今陛下前往南漠为质,一去就是七年,谁知七年以后,远在南漠的君戚珩一举连同当时的南漠大皇子杀上了南漠皇宫,而后南漠帝换了人,紧接着便是大燕……
陛下回大燕坐上帝位之时也曾有弑父杀兄的传闻流出,即便远在绣坊的幼梅也有所耳闻,但皇宫并未有过宫变,顶多就是有一段时间戒严,所以当初真实的情形是如何谁也不知。
幼梅眼前似乎闪过那双冷戾而又杀人不眨眼的眸子,心跳的有点快——吓的。
她现在觉得这传闻或许就是真的。
陛下以雷霆之势登上皇位,身边便出现了这么一位冯庸公公,手段极其狠辣,据说慎刑司有一半的极刑都是这位冯公公想出来的。
幼梅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问紫罗:“我没做错事,冯公公应当不、不会随便将我治罪才是。”
紫罗却偏要吓唬她:“谁说得准呀,冯公公就是这样细致的人,你能确保你全然没有做错一点事情吗?”
幼梅将针紧紧捏着,不吭声了。
紫罗却偏偏还要继续说下去:“听说之前有个宫女将茶水撞倒在陛下身上,陛下让人处理了,冯公公就命人把人拉到慎刑司,把人捆着,生生拔了那宫女的十根手指和十根脚趾的指甲,啧啧啧,我虽是后面来的,没看见这一回事,但听人说着说着也信了几分。”
她有些胆寒,眼睛却看着幼梅圆润的手指,低声说:“十指连心,拔了人的指甲,疼都要疼死了,你说是不是。”
幼梅知道她在故意吓唬自己,但这些话她也没有当作假话,真真假假的没什么用,她只要知道那位冯公公手段狠就好了。
一想到这儿,幼梅肩头都要垮了,本来面对着陛下就时刻忧心下一瞬自己脑袋要落地,明日还得加一个冯公公。
不过那位冯公公再怎么吓人也听圣令,只要陛下不杀她,她还能活。
幼梅花了半个晚上将紫罗要的那手帕给她绣好了,一觉睡醒,天还未亮。
她们上值的时辰是一样的,卯时之前就得起身,快速收拾好自己去殿前上值。
幼梅几乎是摸黑到了侧殿前,此时殿外己经站了好几个人。
她一过去就瞧见一个立在暗处的身影,那身影不算太高,但就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脚底泛寒气,一股阴冷的感觉随之而来。
除此以外,穿着藕荷色大宫女服饰敛目立在柱前的女子也格外显眼,她发髻上戴了银簪,耳上坠了白玉,身形高挑,但面上的神情却格外冷漠。
周围安静着,连带着幼梅自己也不敢发出一点细微的动静,站到了先前来的人那一排,低着头,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侧殿的大门开了,宫人们鱼贯而入。
她之前在绣坊做事,也会一些熨烫衣袍的活,但没人开口,她只能在一旁干站着,不敢自己动手,生怕被人挑错处。
可就这么干站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吩咐她做事。
她紧锁着眉头,试图引起那位大宫女的注意。
错神间,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锦瑟。
她竟也来了御前伺候了?
正想着上前一步,一道声音就阻止了她。
“别随意走动。”九鸢扫一眼她,随后视线在这些正忙碌的宫人身上逡巡,落到了锦瑟身上,“你们既认识,那你就去帮她吧。”
幼梅眼睛一亮,微微福身道了句是,几步就到了锦瑟面前。
锦瑟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见幼梅过来时脸色更不好了,全然不见昨日对着幼梅笑眯眯又极为热情的模样,听到幼梅低声问她要做什么她也含糊着将手里的锦袍递给她,让她熨好。
幼梅见她不想多说,自己也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熨衣裳。
好一阵忙活,时间一转己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
幼梅见到那位大宫女上前,轻叩殿门,殿内的声音传不出来,但不一会儿,里面就传了声:“进。”
九鸢将殿门推开,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上各自拿了承盘。
君戚珩己然起身,他的身形并不显得瘦弱,可也没有令人瞠目的壮硕,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从肩膀到颈间的轮廓微微横亘而起,手臂间的肌肉在内衫的掩盖下让人窥之不得,只能看见手掌上的青筋横列交错,无声中传达出力量感。
周围实在安静,幼梅跟在锦瑟身后,她手中承盘中放着的是一条腰带,沉甸甸的,上有墨玉点缀,玉色温润,不经意透光之下还能看见润泽玉上透出的些微影子。
宫人己经上前服侍帝王穿好了外衫,幼梅正要上前递上腰带,只听一道厉声破空而响,一把匕首正速度极快地朝着帝王脖颈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