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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晨，齐卫东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太正式显得刻意，太随意又不够重视。最终他选了件浅蓝色衬衫——林淑芬说他穿这个颜色好看。
"爸爸快点！"童童在客厅蹦跳着，小辫子上扎着草莓发卡——苏雯留下的那个。孩子今天格外兴奋，红色小皮鞋擦得锃亮。
林淑芬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保温杯："茶泡好了，给苏总的。"她今天化了淡妆，齐卫东认出这是他们结婚五周年时买的那支口红。
"你真要请她去？"齐卫东系领带的手顿了顿。
林淑芬走过来替他调整领带，手指不经意擦过他下巴："童童念叨一星期了。"她退后一步打量，"再说，人家送了那么多礼物。"
幼儿园门口己经聚集了不少家长。齐卫东停好车，远远就看见苏雯站在梧桐树下，米色套装衬得她像幅淡雅的水彩画。她没穿高跟鞋，手里提着个印有德语logo的纸袋。
"苏阿姨！"童童挣脱爸爸的手飞奔过去。苏雯弯腰接住孩子，这个动作让她栗色的长发从发髻中散落几缕。阳光下，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像极了母女。
"这是给你的。"苏雯从纸袋里拿出顶小皇冠发饰，"慕尼黑皇家剧院出的纪念品，真正的公主皇冠。"
童童惊喜的尖叫声引来周围家长侧目。齐卫东走近时，听见几个妈妈的窃窃私语："那是盛景的副总吧？""听说是单身...""跟齐家什么关系啊..."
林淑芬最后一个走过来，手里拿着那杯养胃茶："苏总，路上堵吗？"
"还好。"苏雯接过茶杯，目光扫过林淑芬的口红，"你今天很漂亮。"
三人并肩走进幼儿园的场景像块磁铁，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童童左手拉着妈妈，右手拉着苏雯，蹦蹦跳跳像只小麻雀。齐卫东跟在后面，注意到林淑芬瞥了眼苏雯牵着童童的手，嘴角微微抽动。
礼堂里，家长们按班级就座。童童的老师——一位扎马尾的年轻女孩惊讶地看着苏雯："这位是..."
"我是童童的..."苏雯罕见地卡壳了。
"仙女教母！"童童大声宣布，引得周围小朋友咯咯笑。林淑芬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勉强笑了笑："是朋友，来观摩的。"
齐卫东如坐针毡。他能感觉到斜后方几个妈妈探究的目光，以及手机摄像头对准这边的轻微响动。更糟的是，他认出了坐在最后一排的赵志伟表妹——营销部的刘主管。
表演开始前，园长特意过来打招呼："童童家长您好，这位是..."她自然而然地看向苏雯。
"我是同事。"苏雯迅速澄清，"这位才是童童妈妈。"
园长的表情从困惑到尴尬再到恍然大悟，精彩得像走马灯。林淑芬突然挽住苏雯的手臂："是我们家的贵客。"这个动作让齐卫东差点被口水呛到。
童童的班级表演《我的家》时，齐卫东注意到剧本被改了。原本的"爸爸开车很辛苦"变成了"爸爸在电脑前工作到很晚"，而童童在说到这句时，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苏雯。
表演结束后的茶歇时间，苏雯被几个认出她的家长围住请教育儿经。齐卫东趁机溜到走廊透气，却撞见树丛后有个男人举着长焦镜头——镜头正对着苏雯和童童。
"干什么的？"齐卫东一把夺过相机。
男人慌忙去抢："我是幼儿园聘的摄影师！"
翻看相册，最新几张全是苏雯和童童的互动：苏雯弯腰给孩子戴皇冠，苏雯为童童擦汗，苏雯蹲下来听孩子说悄悄话...构图专业得像是精心设计的偷拍。
删除照片时，齐卫东发现前面还有几十张——他和苏雯在公司的同框照：电梯里的偶遇，茶水间的交谈，甚至上周加班夜她靠在他肩上的画面。每张都刻意选在角度暧昧的瞬间。
"赵志伟给你多少钱？"齐卫东扣下内存卡。男人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回到礼堂，苏雯正被童童拉着参观教室。林淑芬独自站在窗边，手里捧着那杯己经凉了的养胃茶。
"有人偷拍。"齐卫东低声告诉她，"赵志伟安排的。"
林淑芬望向教室方向，童童正兴奋地向苏雯展示自己的画作。"她真的很会哄孩子。"语气复杂，"比我这个亲妈还有耐心。"
齐卫东不知如何接话。阳光透过窗户，在林淑芬眼角映出细小的纹路——那是童童连续高烧那周熬出来的。
返程时，童童累得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怀里紧抱着苏雯送的皇冠。林淑芬突然开口："你觉得苏雯会是个好母亲吗？"
方向盘差点打滑。齐卫东从后视镜看了眼熟睡的童童："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林淑芬望向窗外，"她看童童的眼神...很特别。"
车停在红灯前。斑马线上，一对年轻夫妇推着婴儿车走过。林淑芬轻声说："我生童童时大出血，医生说我很难再孕。"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事，"所以服装店倒闭时，我特别怕...怕你嫌弃。"
齐卫东的手猛地握紧方向盘。两年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个话题，像绕开地雷区。现在这颗雷突然被林淑芬自己踩爆了。
"我从来没——"
"我知道。"林淑芬打断他，"所以我才让苏雯接近童童。"她转过头，眼里有泪光闪动，"孩子需要更多爱，而我能给的...有限。"
到家后，童童被安顿到床上，皇冠还紧紧攥在手里。齐卫东洗澡出来，发现林淑芬己经睡了，床头柜上放着本翻开的相册——是他们蜜月时在鼓浪屿拍的。照片里的林淑芬笑得那么甜，眼里满是憧憬。
手机亮起，苏雯发来短信："今天是我这辈子最接近幸福的一天。"后面跟着张照片——童童表演时偷看她的瞬间，孩子眼里满是崇拜。
齐卫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窗外，一轮满月挂在梧桐树梢，像极了童童画里那个总出现在角落的黄色圆球。
深夜，齐卫东被童童的梦话惊醒。他轻轻走进儿童房，发现孩子把皇冠戴在了毛绒熊头上，正抱着熊说梦话："...仙女教母会魔法..."
回到床上，手机又亮了。这次是赵志伟的短信："周一董事会，有好戏看。友情提示：穿正式点。"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林淑芬的睡脸上投下一道银线。齐卫东轻轻抚摸妻子的头发，想起她今天问的那个问题。三个女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轮转：林淑芬隐忍的泪光，苏雯看童童时的柔软眼神，童童喊"仙女教母"时纯粹的喜悦。
床头柜上的《小王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齐卫东轻轻翻开，发现扉页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所有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给记得的齐卫东"
窗外，一只夜莺开始歌唱，声音清亮得像是要刺破这浓稠的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