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她的声音又娇又急，“一家人住在一起，相互照应，何来不便之说？”
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子，眼睛扫向武柏：“大郎……你说句话啊！叔叔怎么能搬出去呢？岂不让街坊邻里看了笑话，说我们这兄嫂不能相容自家兄弟？”
她这话说得又软又急，字字句句仿佛都在维护这个家的体面和兄弟情深。
武柏差点被她这演技噎死。
他心里在疯狂咆哮：
你这贱人是想留武松在家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好给我带绿帽子是吧！
当然如果非要选一个，武松比起西门庆或许更让武柏能接受一些！
毕竟，潘金莲出轨武松，武松不会让潘金莲毒杀他。
其实武柏心里也是不想武松离开，一旦武松离开，就意味着西门庆要登场了，他的性命可就要不保了。
武柏学着原主那种懦弱又极力想挽留弟弟的姿态，期期艾艾地开口：“二郎……你嫂子说得说得在理啊……”
他甚至想去拉武松的袖子，手伸到半空，对上武松的目光，又讪讪地缩了回来，“衙门……衙门那通铺……人多眼杂的……哪有自家舒坦？”
“你在这里……哥哥我……”他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点听起来像关心的话，“……我……我也能吃顿安生饭……”
这话倒也不全是假，原主确实因为矮小丑没少被欺辱，武松在时能镇住街上的泼皮。
武松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过，最终又落回到潘金莲那急切中带着三分媚意、七分惶恐的眼神上。
“哥哥，嫂嫂，”武松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武松心意己决。”
他顿了顿，眼神如刀锋刮过潘金莲的脸。
“并非家中不便，乃是武松身为衙门都头，巡街缉盗，时常往来不定，深更半夜也常出入。”
倘若回得晚了，惊扰兄嫂歇息，反为不美。住在衙门，公事来往，更不耽误差遣。”
武柏的心，随着他的一个“心意己决”，一点一点往下沉。
完了。
他懂了。
就算武柏没有撞破实质性的动作，但那气氛，那距离，潘金莲那刻意撩拨的眼神和腔调……足以让武松这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好汉感受到一种羞辱和恶心！
搬走，是彻底断了潘金莲的非分之想，也是给自己找个清静！
更是对兄长武大郎的一种……保护？
武松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堵死了潘金莲以“家”“邻言”为理由挽留的可能。
潘金莲两眼汪汪看着武松：“要是奴家侍候不周，还请叔叔多多担待。叔叔心胸宽阔之人，还有什么事容不得奴家？”
武松冷冷地看着潘金莲：“真是衙门公事要紧，身不由己。”
潘金莲脸色煞白，瘪嘴道：“莫不是还要奴家求叔叔吗？”
武柏也是趁机挽留：“你嫂嫂这般留你，就不要走了。”
“哥哥嫂嫂不必多言！我主意己定。”武松断然截住，他看也不再看潘金莲，转身走向昨晚他打好的蓝色印花布包裹。
那是他从清河县来时就带着的全部家当。
他弯腰拎起了那个包袱。
“哥，你好生歇着，勿要操劳。”
武松拎着包裹，走回床边，目光落在武柏那脸上，似乎想再说什么宽慰的话，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
“……衙门离此不远，哥若有事，只管使人来寻俺，片刻便到。”
说完，他不再停留，朝着屋外走去。
潘金莲还呆呆地端着那碗粥，望着武松的背影消失在门槛外，嘴里默念着：“叔叔...叔叔不要走。”
“大郎……你喝粥……”潘金莲不知何时己走到他面前，将那碗粥递了过来，声音有些飘忽，仿佛三魂七魄才归了位。
她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了所有真实的心思。
武柏木然地接过碗。
碗是粗陶的，边沿粗糙，粥己经凉了大半，上面漂浮着一点稀薄的米油。
他把碗凑到嘴边，几乎尝不到味道，只是机械地往下吞咽。
潘金莲没再看他，也没喝自己那碗，只是默默地收拾着碗筷。
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
或者说，像在吃着断头饭前的最后一口施舍。
放下空碗的刹那，武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跑！
必须跑！
立刻跑！
趁着潘金莲还没缓过神，趁着西门庆还没出现！
现在！
马上！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外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少年喊声，带着十足的市井烟火气：
“武大郎！武大郎！在家没？你昨日订的白菜心我娘叫我给送来啦！顺道儿问你一句，今日个还去紫石街口卖炊饼不？”
是郓哥！
这小家伙是卖脆梨的，平日里跟武大郎关系挺好。
潘金莲停下收拾的动作，没抬头，淡淡地说：“是郓哥吧？你打发他走便是。”
打发他走？怎么可能！武柏眼里却骤然放出光！这正愁没人知道我不出门呢！
他“腾”一下从床沿弹起来声音拔高了冲外面喊：“郓哥！我……我今日不去了！不卖饼了！身子不爽利！我今日歇着了！”
他一边喊，一边观察着潘金莲的反应。
潘金莲只是微微蹙了下柳叶眉，看了武柏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擦灶台。
那姿态，仿佛他爱死爱活都与她无关，只要别碍着她清静就好。
那种麻木般的冷漠和嫌弃，让武柏心头寒意更甚。
他不再犹豫。
趁着潘金莲在灶台前低头忙碌，武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挪到那张破床旁边。眼睛死死盯着潘金莲低下去的背影，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
他猛地一掀草褥子！
一股更加浓郁的汗馊气扑面而来！
武柏屏住呼吸，几乎要被熏得窒息。
他强忍着恶心，手伸进去，在硬木板上一阵急摸！
找到了！那个昨晚被他抠出来的小凹陷！
指甲用力一抠——
哗啦！铜钱再次被他攥在手心！正是他唯一的家当！
他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潘金莲的方向，把铜钱死死攥在拳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