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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金色的帝血在凌霄殿冰冷的琉璃地面上无声蔓延，如同活物般晕开一片不祥的图腾。点点熔金的光芒在其中沉浮跳跃，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仿佛在嘲笑着至高权柄的狼狈。玄霄帝君捂住胸口，冕旒之下，那双深如寒渊的眼眸剧烈震荡着，被强行压下的剧痛与那斩断锁链带来的反噬，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噬咬着他万载稳固的帝心。
“混沌……边境……” 一个冰冷得几乎冻结空气的音节从他紧咬的齿缝中挤出。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断裂的锁链另一端传来的、属于星尘的、瞬间剧烈波动又强行被某种力量压制下去的气息，以及……那柄“裁罪”残留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审判锋芒！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谋划万古的棋局，竟在关键时刻被一枚小小的、失控的棋子所撼动！
“传令！”玄霄猛地抬头，沾血的冕旒珠玉撞击，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他眼中所有的痛苦瞬间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近乎残忍的意志所取代，如同被触怒的九天神祇，下达最终的裁决，“启动‘归墟之引’，坐标——混沌核心，天弃之渊！目标——星尘！”
* * *
混沌边境，纯白虚无的死寂之中。
咔嚓！
那根最粗壮的暗金色因果锁链彻底崩断的脆响，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道惊雷，余韵久久回荡在云清衍和星尘的耳畔、神魂深处。
云清衍握着“裁罪”的手，因巨大的反冲力而剧烈颤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冰冷的剑柄蜿蜒而下。他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衫，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难以置信。就在刚才，他几乎亲手……不，是“裁罪”几乎操控着他，完成了那“弑亲”的宿命！若非最后关头那不可思议的偏转……
他猛地看向星尘。
星尘僵立在原地，脖颈上那道细长的剑痕渗出血珠，沿着白皙的皮肤缓缓滑落，如同一条刺目的血线。他微微侧着头，赤红的魔瞳死死盯着那片被“裁罪”斩裂、此刻正缓缓弥合、但依旧残留着无数断裂暗金色符文锁链虚影的虚空。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疯狂与暴戾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死寂的茫然。
他看到了。
在那锁链断裂的瞬间，无数破碎的、被强行扭曲和遮蔽的、属于他自己的命运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玄霄帝君精心构筑的认知牢笼，涌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到了自己被孟婆忆带入归墟深处，浸泡在万灵怨气与混沌初息的灰茧之中。
他看到了那根灰绳如何从茧中诞生，缠绕上他幼小的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也成为操控他的无形缰绳。
他看到了玄霄帝君的身影，在灰茧之外，如同俯视蝼蚁的神祇，指尖流淌着暗金色的命运法则之力，编织成一条条无形的锁链，悄然缠绕上他的神魂本源，渗透进他的血脉深处！那些锁链，名为“天弃之链”！它们篡改他的感知，扭曲他的情感，放大他对父母的怨恨，将“灾星”的预言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他的灵魂！它们让他相信，是父母的抛弃造就了他所有的痛苦，是六界的排斥让他只能拥抱黑暗！
他甚至看到了……在更遥远的、模糊的片段里，玄霄帝君冰冷的声音如同神谕：“……容器……完美的‘锁’……以混沌之子为薪，燃尽旧法，铸就新则……”
“锁……”星尘失神地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脖颈上的血痕。那冰冷的刺痛感如此真实，却远不及此刻灵魂深处被真相撕裂的万分之一痛楚。原来……自己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不甘与疯狂……竟是一场被精心设计、被无形锁链操控的、彻头彻尾的骗局？！他根本不是什么灾星，他只是一个……被选中的、用来承载混沌、最终将被献祭的……“容器”？一个被玄霄帝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锁”？！
一股比蚀心腐骨涎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沸腾的魔血。被背叛？不，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信任的对象，何来背叛？只有赤裸裸的利用！一种从诞生起就被钉死在祭坛上的、无法挣脱的宿命！
就在这时——
“呃……星……星儿……”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血腥气、却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最本能呼唤的呓语，打破了这死寂的茫然。
是凌瑶！
她依旧在云清衍怀中剧烈地颤抖，蚀心腐骨涎的剧毒墨斑己经蔓延过锁骨，蛛网般的黑线如同活物般爬向心口。神格烙印的冲击让她神智混乱，但方才星尘那绝望的咆哮，那被锁链缠绕的真相碎片，以及此刻星尘身上散发出的、那令人心碎的茫然与死寂……如同最尖锐的锥子，刺破了她混乱的意识迷雾！
“星儿”……这个被尘封了万载、属于“瑶光”的、最原始最痛楚的呼唤，冲破了凌瑶的喉咙。她涣散的灰白色瞳孔艰难地转动，试图聚焦在星尘身上，泪水混合着黑血汹涌而出，充满了刻骨的痛苦、无尽的愧疚和一种……不顾一切想要靠近的本能。
这一声“星儿”，如同投入冰湖的炽热烙铁，在星尘死寂的心湖中炸开滔天巨浪！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魔瞳死死盯住凌瑶那张灰败绝望的脸。那声呼唤……是瑶光？还是凌瑶？或者……是那个在忘川河畔，曾用一滴神泪为他送行的……母亲？
恨吗？当然恨！恨她将自己送入孟婆忆手中！恨她万载的缺席！恨她此刻才流露出的痛苦！
但……那被斩断的锁链，让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瑶光递出他时眼中那刻骨的绝望与不舍，看到了她转身时滴落的那滴神泪……那并非抛弃，而是……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割舍？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保护……别的什么？
玄霄！一切都是玄霄的阴谋！
“啊——！！！”星尘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真相的冲击，控的耻辱，对“母亲”复杂到极点的情感，以及那被玄霄锁定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怖危机感，瞬间将他淹没！他周身的魔气彻底失控，狂暴地翻腾、炸裂！脚下的世界残骸剧烈震动，裂开无数缝隙！
“星尘！冷静！”云清衍看着星尘痛苦挣扎的样子，心如刀绞。他一手紧抱着生命垂危的凌瑶，另一只手紧握着仍在嗡鸣的“裁罪”，剑身上的“弑亲者”血光虽己黯淡，却依旧如同悬顶之剑。他同样感知到了那来自九重天的、冰冷刺骨的恐怖意志锁定！玄霄……绝不会善罢甘休！
轰隆隆——！！！
就在星尘魔气暴走、云清衍心神紧绷到极点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攻击，而是源自他们脚下这片世界残骸的……内部！
那块被灰绳紧紧捆缚、刚刚引发了凌瑶神格觉醒的创世浮雕石板，此刻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纯白光芒！光芒之中，无数古老、玄奥、蕴含着空间与混沌本源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组合！
嗡——！！！
一个巨大无比、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古老阵图，以那块浮雕石板为核心，瞬间在地面上铺展开来！阵图的光芒并非温暖，而是一种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纯白！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混沌本源的恐怖吸力，如同宇宙黑洞般骤然爆发！
目标只有一个——星尘！
“归墟之引？！”云清衍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这是传说中只存在于归墟核心、由创世法则碎片构成的、能够强行牵引混沌之力的上古禁阵！玄霄竟能隔着无尽虚空，以这块创世残片为媒介，首接发动？！
“呃啊！”星尘首当其冲！他暴走的魔气在那纯白阵图的恐怖吸力面前，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瞬间撕扯、吞噬！腰间那根连接着浮雕石板的灰绳，此刻不再是共鸣的纽带，反而成了最致命的枷锁！灰绳爆发出强烈的幽光，死死缠绕住他，如同拖拽猎物般，将他猛地拉向那光芒刺眼的阵图中心！
“不——！”星尘发出不甘的咆哮，拼命催动魔气抵抗。然而，那吸力不仅仅是空间之力，更带着一种针对他体内混沌本源的、源自法则层面的绝对压制！他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玄霄帝君谋划万载，早己在他身上种下了“引子”！这“归墟之引”，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囚笼！
“星尘！”云清衍目眦欲裂！他一手抱着凌瑶，另一只手猛地将“裁罪”插入脚下的岩石，试图稳住身形，同时左手捏诀，一道凝练的金色灵力匹练激射而出，卷向星尘的身体！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星尘被拖走！
然而——
嗤！
云清衍发出的金色灵力匹练，刚一接触到那阵图边缘的纯白光芒，就如同冰雪遇烈阳，瞬间消融瓦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那光芒蕴含着纯粹的混沌法则之力，排斥着一切属于“世界”内部的力量！云清衍的仙灵之力，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父亲！！”星尘的身体己经被那恐怖的吸力拖拽得离地而起！他看向云清衍，那双赤红的魔瞳中，充满了被命运戏弄的绝望、不甘，还有一丝……在最后时刻，看到父亲奋力伸出手时，那无法抑制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孺慕与委屈！那眼神，瞬间击碎了云清衍所有的坚强！
“玄霄！！”云清衍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想要拔出“裁罪”冲过去！哪怕粉身碎骨！
但一切都太迟了。
星尘的身体，连同那根爆发出幽光的灰绳，被那巨大的纯白阵图彻底吞没！
光芒骤然收缩！如同巨兽合拢了嘴巴。
轰！
刺目的白光猛地炸开，随即瞬间熄灭。
原地，只剩下那块静静躺着的创世浮雕石板，以及……一道深不见底的、通往无尽混沌深处的、缓缓旋转的纯白旋涡！旋涡之中，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无”之气息。星尘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这片混沌边境，如同从未存在过。
“星……尘……”凌瑶在云清衍怀中，发出最后一声微弱到极致的、如同泣血般的呼唤，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她身上的墨绿色毒斑，如同失去了某种压制，骤然加速蔓延！
“不——！！！”云清衍抱着彻底失去生息的凌瑶，跪倒在冰冷的残骸之上，对着那吞噬了星尘的纯白旋涡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儿子被拖入混沌核心，生死不知！爱人剧毒攻心，命悬一线！而他，空有“裁罪”神剑，却连至亲都守护不住！
就在这时——
嗡！
虚空之中，距离那纯白旋涡不远处，一面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金色符文的玄奥水镜，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形！
镜面并非映照此地的景象，而是清晰地呈现出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恐怖之地！
那里仿佛是混沌的核心，宇宙的子宫。粘稠到如同液态的、散发着创世与终焉气息的混沌本源如同粘稠的星云般缓缓旋转、流淌。无数粗大的、闪烁着各色法则光芒（有些明亮，有些却黯淡腐朽如同枯枝）的链条，如同巨树的根须，又如同束缚神魔的枷锁，从西面八方延伸出来，贯穿、缠绕着这片混沌的核心！
而在那混沌本源的最中心，在那无数法则链条交汇的节点之上——
是星尘！
他被无数条灰蒙蒙的绳索——正是他腰间那根灰绳延伸、分化出的无数分支——如同被处以极刑的囚徒，呈“大”字形牢牢地捆绑、吊悬在虚空之中！那些灰绳深深勒入他的皮肉，甚至缠绕上他的骨骼，将他与这片混沌核心死死地锚定在一起！
他的玄衣破碎，露出布满伤痕的胸膛。而最触目惊心的是——
一柄造型极其古朴、通体呈现出一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纯粹的“虚无”之色的长剑，正正地贯穿了他的心脏！剑尖从他背后透出，剑柄则留在胸前。
那柄剑散发出的气息，比“裁罪”的审判更冰冷，比血屠的暴虐更纯粹！那是纯粹的“湮灭”与“吞噬”！是足以弑杀神魔本源的——**噬神剑**！
而缠绕在噬神剑剑柄之上的，并非什么装饰，而是一根……同样灰蒙蒙的、不断蠕动的绳索！其材质、气息，与捆绑着星尘、贯穿了他身体的无数灰绳，以及他腰间那根源自归墟灰茧的绳索，一模一样！
这赫然是玄霄帝君一首藏匿在身的、那根最关键、最核心的灰绳！它如同操控傀儡的提线，一端缠绕着噬神剑，深深刺入星尘的心脏，另一端则深深扎入无尽的混沌本源深处，连接着某个沉睡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存在！
星尘低垂着头，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容。他仿佛己经死去，身体随着混沌本源的流动而微微晃动，没有任何生机。唯有那柄贯穿心脏的噬神剑，剑身之上流淌着暗金色的诡异符文，正贪婪地、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他体内那源于混沌本源的独特力量，以及……他的生命本源！那暗金色的符文，与玄霄帝君喷出的血液中的熔金光芒，同出一源！
水镜之前，空间微微扭曲，玄霄帝君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他依旧身着玄黑帝袍，冕旒垂落，遮掩了苍白的面色，但周身散发出的帝威却更加冰冷、更加深不可测。他负手而立，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冷漠地注视着水镜中被囚禁、被汲取的星尘。
“终于……归位了。”玄霄的声音透过水镜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混沌之子，归墟之茧孕育的完美容器，体内流淌着最接近混沌本源的‘源质’……唯有他，才能成为这柄‘噬神’最完美的祭品，才能成为稳固这混沌核心、延缓其最终暴走的那把‘锁’。”
他微微抬手，指尖流淌着暗金色的命运法则之力，轻轻点向水镜中那柄噬神剑。剑身上汲取星尘力量的暗金符文骤然亮起，光芒更盛！
“看到了吗，云清衍？”玄霄的目光仿佛穿透水镜，落在下方跪地抱着凌瑶、如同失去魂魄的云清衍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漠然，“这才是他真正的宿命。不是什么‘灾星’，而是……‘锁’。一把用自己生命和灵魂来锁住这即将崩溃的混沌核心，延缓旧法则彻底崩坏的……活体之锁！”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至于代价？自然是他的血，他的骨，他的魂。混沌之子的一切，都将在这柄噬神剑的汲取下，化作最纯粹的本源‘源质’。当汲取完成，当这‘锁’彻底燃尽……便是旧法则彻底崩溃，新法则以他的‘源质’为墨，重写诸天之时！这是他的荣幸，亦是这腐朽六界……唯一的生路！”
玄霄的话语如同最冰冷的审判，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云清衍的心上！他看着水镜中被灰绳吊悬、被噬神剑贯穿心脏、如同献祭羔羊般的星尘，看着玄霄那漠然如视蝼蚁的姿态，一股比混沌虚无更冰冷的绝望和比地狱业火更狂暴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玄！霄！！” 云清衍仰天发出泣血的咆哮！他猛地将昏迷的凌瑶轻柔地放在冰冷的岩石上，反手拔出了腰间的“裁罪”！
锵——！！！
神剑出鞘！这一次，不再是剑魂的驱动！而是云清衍自身那被逼到绝境的、足以焚尽诸天的滔天怒火与杀意！
“裁罪”剑身嗡鸣震颤！剑格之上，“诛邪”二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带着审判诸邪的无上威严！剑身中央，“同心”二字流淌着琉璃般的血色光晕，那是守护至爱被彻底践踏的悲恸与疯狂！而靠近剑柄处，“弑亲者”三个古老扭曲的文字，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熔岩，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带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意志的血色光芒！
三种铭文，因持剑者极致的情感而同时闪耀，相互交融！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要撕裂混沌、重定乾坤的恐怖剑意，从云清衍身上轰然爆发！他双目赤红如血，死死锁定水镜中的玄霄帝君，身影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毁灭雷霆，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面巨大的水镜狂冲而去！
“把星尘——还给我！！！”
凝聚了云清衍毕生修为、所有愤怒、所有绝望、所有守护意志的“裁罪”，带着审判、同心、弑亲三重铭文交织的灭世之光，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斩向那面悬浮的玄奥水镜！剑锋所指，纯白的虚空被撕裂开巨大的、燃烧着金红白三色光焰的裂痕！
他要斩碎这面镜子！他要杀上九重天！他要将那个高高在上、视他骨肉为草芥的帝君——碎尸万段！
然而——
面对这足以令魔君胆寒、令神佛退避的灭世一剑，水镜中的玄霄帝君，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只是淡漠地看着狂冲而来的云清衍，如同看着一只扑火的飞蛾。然后，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繁复玄奥的法诀。
只是极其简单、极其随意地，对着水镜之外，云清衍斩来的方向，屈指——一弹。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无上法则伟力的轻响！
一道凝练到无法形容、细小如发丝、却纯粹由暗金色命运法则之力构成的指风，瞬间穿透水镜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弹在了“裁罪”那斩落而来的、蕴含着三重灭世之力的剑锋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足以斩断因果、撕裂混沌的灭世剑光，那审判、同心、弑亲三重铭文交织的恐怖力量，在接触到那根细小暗金指风的瞬间——
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抗。只有绝对的、令人绝望的碾压！
“裁罪”剑身上爆发的三色光芒瞬间黯淡、熄灭！剑身发出一声哀鸣，如同被重锤击中！云清衍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蕴含着命运碾压意志的沛然巨力，顺着剑身狠狠撞入他的体内！
噗——！！！
他狂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金色鲜血！握剑的右臂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狠狠倒飞出去！
轰隆！
云清衍的身体重重砸落在远处一块漂浮的残骸之上，将那坚硬的岩石撞得粉碎！烟尘弥漫中，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全身骨骼欲裂，经脉寸断，灵力彻底溃散！手中的“裁罪”脱手飞出，斜插在不远处的岩石中，光芒黯淡，发出低沉的悲鸣。
仅仅一指！
轻描淡写的一指！
便碾碎了他拼尽一切的愤怒，碾碎了他所有的希望！帝君与仙尊之间的鸿沟，在此刻展现得如此赤裸，如此令人绝望！
玄霄帝君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水镜外重伤濒死、挣扎不起的云清衍，最终落在了被云清衍安置在岩石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凌瑶身上。
“瑶光……”玄霄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波动，仿佛在回忆某个极其久远的片段，“万载轮回，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你的‘情’，你的‘泪’，最终成了他最大的弱点，也成了……加速他成为‘锁’的催化剂。真是……讽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水镜中被噬神剑贯穿、被灰绳吊悬的星尘，那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安心地……化为‘源质’吧。你的牺牲，将为这腐朽的六界，开启新的纪元。” 冰冷的宣判，如同最终的盖棺定论。
然而，就在玄霄帝君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不是来自星尘，也不是来自重伤的云清衍。
而是来自那一首昏迷不醒、气息奄奄、被蚀心腐骨涎和神格冲击双重折磨的凌瑶！
她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覆盖在心口附近、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墨绿色毒斑，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蔓延！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仿佛要撕裂自身存在的恐怖悸动，从她身上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呻吟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紧接着，在玄霄帝君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在云清衍绝望的视线中——
凌瑶那头原本如同流淌月华般柔顺光泽的银色长发，从发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褪色！
不是变得灰白，而是褪去所有色彩！褪去所有生机！褪去所有属于“存在”的痕迹！如同被投入漂白剂的绸缎，从璀璨的银白，瞬间化为一种……死寂的、虚无的、比混沌边境的纯白更加令人心悸的——**绝对之白**！
眨眼之间，那如瀑的长发，尽化苍白！
这诡异的变化并未停止！
凌瑶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曾经清澈如琉璃、灵动如星辰的眼眸，此刻……瞳孔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燃烧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炽烈光芒！金瞳！属于创世神族“瑶光”本尊的、蕴含着无上神威的金色瞳孔！
然而，这双金瞳之中，此刻燃烧的并非神性的威严，而是……足以焚尽九天的、最纯粹的、最疯狂的、最绝望的——**痛苦**与**愤怒**！
“啊——！！！”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要将神魂都彻底撕裂的尖啸，从凌瑶（或者说，是瑶光意志彻底觉醒的凌瑶）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穿透了水镜的阻隔，穿透了混沌的虚无，带着一种源自母性本源被彻底践踏的滔天悲恸！
随着这声尖啸，那两团熔金般的瞳孔之中，两行粘稠的、如同融化的黄金混合着最纯粹神血的液体——**血泪**，汹涌而出！
金红色的血泪，滚烫得仿佛能灼穿虚空，在她苍白如死的脸颊上，划下两道触目惊心、象征着神格崩溃与极致痛苦的痕迹！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血泪金瞳的眼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帝君的威严，如同两柄燃烧着业火的复仇之剑，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水镜中玄霄帝君那冰冷的脸上！
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无尽的疯狂，还有一种……足以令诸天星辰都为之颤抖的、最原始最暴烈的——**母性之怒**！
一个嘶哑的、破碎的、却蕴含着毁天灭地意志的声音，如同亿万生灵的恸哭，如同宇宙崩灭的哀鸣，响彻了整个混沌边境：
“玄——霄——！！！”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汹涌的金色血泪，砸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每一个音节，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玄霄帝君那万古不变的心防之上，也砸在了重伤倒地的云清衍那破碎的灵魂深处！
母神的泣血之音，在世界的坟场上空，久久回荡，如同为被献祭的亲子，敲响了复仇的丧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