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机现世
天界,凌霄殿前。
万丈霞光穿透云层,将九重天映照得如同琉璃世界。千名神官分列两侧,银甲天兵肃立如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前那面悬浮的古老铜镜上。
"天机镜现世,启!"
随着司命星君一声高喝,铜镜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七彩流光在镜中流转。这是千年一次的天机启示仪式,六界众生命运皆会在此镜中显现征兆。
云清衍站在神将队列最前方,银白战甲映着冷光,如刀削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作为天界战神,他早己习惯了这种冗长的仪式,只是今日心头莫名萦绕着一丝不安。
"清衍神君似乎心不在焉?"
身侧传来温润嗓音,云清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天界二皇子玄霄,一袭月白长袍,手持玉骨折扇,面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殿下多虑了。"云清衍淡淡回应,金瞳依旧注视着天机镜。
玄霄轻笑一声,扇尖轻点掌心:"听闻近日魔界异动频繁,神君镇守天门辛苦了。"
云清衍正欲回应,忽然整个凌霄殿剧烈震动!天机镜中七彩流光骤然变为刺目血芒,镜面浮现出骇人景象——山河崩裂,天火坠落,无数黑影从地底涌出吞噬生灵。
"天地大劫!"司命星君失声惊呼。
镜中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山顶一株通体晶莹的月华草在血色月光下绽放出奇异金芒。
天帝威严的声音从凌霄殿深处传来:"清衍神君,即刻下凡查明此事。那株月华草所在,便是劫起之源。"
云清衍单膝跪地:"臣领旨。"
起身时,他余光瞥见玄霄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光芒。
———
人界,青鸾峰。
山雨来得突然,像天神打翻了砚台。
凌瑶的草鞋陷进泥泖里,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啾"的声响。她抬头望了望铅灰色的天穹,雨帘中那道若隐若现的悬崖轮廓,像极了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只是梦里没有这般刺骨的雨,也没有此刻在她胃里翻搅的隐痛。
"再采不到月华草,张婶家的孩子就..."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碰到锁骨处莫名发烫的胎记。那青鸾形状的印记今晨突然变得鲜红,此刻在雨中竟蒸腾起淡淡白雾。
岩壁上的苔藓滑得像抹了油。凌瑶将药锄别在后腰,指甲抠进石缝时崩裂了两片。血珠刚渗出就被雨水冲走,在青灰色的山石上拖出淡粉色的痕迹。背篓里的止血草被颠簸得簌簌作响,几片嫩叶从缝隙溜出来,粘在湿透的蓑衣上。
当第三道闪电劈过时,她终于看清了那株月华草。它就生长在鹰嘴岩的背阴处,九片花瓣晶莹剔透,叶脉里流淌着肉眼可见的银光。更奇异的是,暴雨在接近它三尺范围内就自动分流,仿佛有无形的罩子保护着。
"怎么会..."凌瑶的呼吸凝滞了。村老说过,月华草只在无雨的月夜开花。而此刻这株不仅逆时绽放,花心还悬浮着米粒大小的金色光点,像被囚禁的星辰。
她刚探出身子,背篓突然一轻。系带在雨水长期浸泡下终于断裂,数十株辛苦采集的草药倾泻而出。凌瑶下意识去抓,右脚踩空的瞬间,左手无名指上的旧伤疤突然灼痛起来——那是七岁时被神秘野草割伤留下的,此刻竟泛出与月华草相同的银光。
"啊!"
下坠的刹那,她的指甲在岩壁上刮出五道血痕。所幸在离地十余丈处,一截突出的树根拦腰截住了她。断裂的肋骨刺进肺叶,血腥味顿时充满口腔。凌瑶艰难地翻过身,看见背篓残骸挂在更高处的树枝上,几株止血草正缓缓坠入深渊。
就在这时,山体传来诡异的震动。
起初像是远方的闷雷,紧接着变成某种甲壳摩擦的"咔嗒"声。凌瑶眼睁睁看着月华草下方的岩壁隆起、开裂,碎石簌簌落下。在闪电照亮的瞬间,她看清了裂缝里蠕动的东西——那不是岩石,而是某种生物节肢上反光的刚毛。
"咔嚓!"
整块山岩崩裂脱落,露出后面幽深的洞穴。凌瑶的瞳孔急剧收缩:洞穴内壁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半透明的卵囊,每个都有拳头大小,里面蜷缩着蜘蛛形态的黑影。而最大的那个正在她头顶破裂,粘稠的浆液滴在她脸上,立刻腐蚀出针扎般的红点。
更可怕的是腕间的古镯。这枚从小戴到大的铜镯突然变得滚烫,凤凰纹路像烧红的铁丝般烙进皮肤。凌瑶疼得眼前发黑,却看见镯子内侧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神族铭文,正随着她的脉搏明灭闪烁。
洞穴深处亮起三点红光。
第一只复眼睁开时,凌瑶发现自己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悬在了空中。第二只复眼睁开,周围雨滴的坠落速度突然减缓。当第三只竖瞳完全展开时,整个世界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除了那只正在爬出洞穴的怪物。
它节肢动物般的躯体上覆盖着青铜色甲壳,八条腿末端是镰刀状的骨刺。最骇人的是头部三只呈品字形排列的眼睛,此刻正同步倒映出凌瑶惨白的脸。当它张开螯肢时,露出的不是口器,而是一张酷似婴儿的、布满尖牙的嘴。
"青鸾...血..."怪物发出含混的喉音,腹部鼓胀的毒腺开始分泌紫黑色液体。
凌瑶想逃,却发现树根正在自己重量下缓缓断裂。她摸向腰间的药锄,却抓了个空——那柄陪伴她五年的铁器早己坠入深渊。绝望中,她扯下背篓残骸里幸存的止血草,徒手碾碎后糊在流血最凶的伤口上。
奇迹发生了。
草汁与雨水混合的淡绿色浆液,在接触到怪物毒液的瞬间,竟迸发出金色火星。那些火星悬浮在空中,逐渐组成某种古老的符文阵列。凌瑶的视线穿过这片金光,突然看清了怪物第三只眼里藏着的东西——
一个蜷缩的、正在吮吸自己手指的婴儿虚影。
"原来是你..."她莫名脱口而出,仿佛某个沉睡的记忆正在苏醒,"被遗弃的..."
话音未落,树根彻底断裂。
凌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怪物——三眼魔蛛——的螯肢己近在咫尺,尖端泛着幽绿的寒光。她猛地侧身,镰刀般的骨刺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在锁骨处的青鸾胎记上留下一道血痕。
“嘶——”
毒液从魔蛛口中喷溅而出,凌瑶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几滴紫黑色的液体溅在她的左眼上,瞬间,剧痛如烈火灼烧般席卷而来。 她的左眼视野骤然染上一层金色,瞳孔深处浮现出细密的古老神纹,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力量正在苏醒。
透过这层金色滤镜,她看清了魔蛛第三只复眼里蜷缩的东西——一个婴儿状的黑影,正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咧开诡异的笑。
背篓里散落的止血草与魔蛛毒液混合,竟开始自燃,生成无数悬浮的金色光点,在空中组成晦涩的符文。
凌瑶的心脏狂跳,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魔蛛节肢敲击岩石的“咔嗒”声。
魔蛛再次扑来,这次的速度更快。
凌瑶咬牙,猛地抓起地上断裂的树根,狠狠砸向魔蛛的复眼。
“砰!”
树根在甲壳上碎裂,魔蛛只是微微偏头,随即发出刺耳的嘶鸣。它的腹部鼓胀,毒腺收缩,显然准备下一波毒液喷射。
“该死……”凌瑶的手摸向腰间,却只抓到空荡荡的药囊——她的药锄早己坠入深渊。
就在绝望之际,她的余光瞥见了那些悬浮的金色光点。它们仍在燃烧,像是某种指引。
她猛地伸手,抓住一把燃烧的止血草粉末,狠狠按在魔蛛的复眼上。
“嗤——”金光炸裂,魔蛛发出凄厉的尖啸,三只眼睛同时渗出黑血。
凌瑶趁机翻滚,勉强躲过魔蛛疯狂的乱刺,但右腿仍被螯肢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滴落在岩石上,竟诡异地没有晕开,而是凝成一颗颗细小的血珠,悬浮在半空。
魔蛛的动作突然停滞。
它缓缓转动头颅,三只眼睛死死盯着凌瑶的血珠,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
“青鸾……血……” 它再次发出含混的低语,声音不似野兽,反而像是某种被扭曲的人声。
凌瑶的呼吸凝滞。
魔蛛腹部的血色纹路开始蠕动,竟逐渐组成一张人脸——一张她曾在噩梦中见过的、模糊却熟悉的脸。
那些悬浮的金色符文突然收缩,全部涌向魔蛛的第三只眼,仿佛在封印什么东西。
“它体内……有东西!”凌瑶的首觉疯狂预警。
但来不及细想,魔蛛己再次暴起!
魔蛛的螯肢如闪电般刺来,凌瑶勉强侧身,却仍被划破肩膀。鲜血喷溅,魔蛛的动作却突然僵住——
她的血,滴在了它的第三只眼上。
魔蛛的复眼骤然爆裂,黑血喷涌而出,而那个婴儿状的黑影竟从眼窝中爬出,悬浮在半空,发出尖锐的啼哭。
凌瑶的古镯剧烈震颤,凤凰纹路彻底烧红,烫得她手腕皮开肉绽。
悬崖上的月华草突然光芒大盛,花瓣上的银辉化作实质的光流,如锁链般缠向黑影。
“不——!”*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挣扎着想要逃脱,却被光流一点点拖回魔蛛的眼窝。
魔蛛的躯体开始崩溃,甲壳寸寸龟裂,黑血如泉涌般喷出。
凌瑶踉跄后退,却在这时——
脚下的岩石,崩塌了。失重感席卷全身。
凌瑶向下坠去,狂风撕扯着她的衣衫,魔蛛的残骸与她一同坠落。
最后一刻,她看到了:
魔蛛彻底爆裂,黑血中浮现出一枚漆黑的种子,正疯狂吸收周围的灵气。 她的古镯突然脱离手腕,在空中化作一只虚幻的青鸾,长鸣一声,冲向那颗种子。
然后——
一道剑光,劈开了整片雨幕。
银发男子踏空而来,背后的神光羽翼如晨曦破云,照亮了整座青鸾峰。
他的剑,精准贯穿了那颗黑色种子。
“诛邪。” 他低语,剑身上的铭文璀璨如星。
凌瑶的世界,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定格在了他转身看向她的那双——
璀璨如烈阳的金色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