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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铁锈般腥甜气息的夜风，从圣保罗教堂破碎的玫瑰花窗灌入，卷起地上细碎的彩色玻璃碴，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无妄子嘶哑癫狂的大笑在空旷的穹顶下反复撞击、回荡，如同无数只食腐的乌鸦在聒噪：
“哈哈哈！天意！天意啊！墨玄！连你最后想救的人都成了刺向你的利刃！你注定众叛亲离，注定要成为老夫登顶的踏脚石！”
猩红的月光，完满、妖异，如同苍天流下的血泪，透过破碎的穹顶和窗棂，泼洒在教堂内每一寸狼藉之上。它落在神坛中央，将苏婉清那己经淡薄到近乎透明的身影彻底笼罩。血光如同活物，贪婪地吮吸着她残存的魂影，她的轮廓在血月中摇曳、扭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化、消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呜咽，如同风中残烛最后一丝挣扎，微弱得几乎被无妄子的狂笑彻底淹没。
墨云霆就站在离神坛几步之遥的阴影边缘。
血月的光，同样落在他身上。他缓缓抬起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迟滞感，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指尖拂过嘴角，抹去了一缕墨玉色的、带着奇异光泽的血迹。那血，在猩红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沉重的光。
他不再看钟楼方向无妄子那模糊癫狂的身影，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如同两潭被投入了万载玄冰的死水，所有的惊怒、痛苦、被背叛的冰冷……都在血月当顶、妖力反噬的瞬间，彻底沉淀了下去。沉淀成一片比深渊更幽暗、比寒冰更死寂的……绝对虚无。
然而，正是这片虚无之中，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开始弥漫。
那不是力量的爆发，不是妖气的升腾，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沉寂。如同宇宙诞生前的混沌，如同星辰熄灭后的永恒黑暗。一种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灭世凶兽，在他体内……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眼眸。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比任何狂暴的威压更令人窒息。教堂内原本因血咒和血月之力而更加凝实、翻腾的血色光幕，此刻竟像是遇到了天敌，发出了细微的、如同被烧灼的“滋滋”声，光幕边缘微微扭曲、波动起来！连那泼洒下来的猩红月光，在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地时，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扭曲，变得黯淡了几分！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终究还是从他紧抿的唇边泄出。那股强行压制、引而不发的毁灭意志，如同双刃剑，对他自身的负荷同样恐怖！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右臂之上，那被沈知微“回春针气”强行封堵住的伤口，边缘处几片刚刚浮现、顽强抵御血咒的墨色鳞片，骤然失去了光泽，变得灰暗！鳞片之下，被压制下去的墨黑血咒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再次翻腾起来，试图冲破封锁！
“墨云霆！” 沈知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瞬间穿透了无妄子的狂笑和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她一步抢到墨云霆身侧，甚至顾不上神坛上苏婉清那越来越微弱的呜咽和钟楼上虎视眈眈的无妄子。
她看得分明！墨云霆体内那股强行凝聚、欲要玉石俱焚的毁灭意志，正在加剧他自身的崩坏！那右臂上刚刚被暂时压制的血咒，在这股源自他自身本源的极端压力下，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燃料，反噬之力更甚！墨色鳞片黯淡，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别碰那东西！” 沈知微厉声喝道，目光如电，首刺墨云霆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试图唤醒他一丝理智。同时，她双手齐出，快得只剩残影！左手五指并拢，指尖纯白灵光再现，比之前更加凝练，如同实质的冰针，带着刺骨的净化寒意，再次狠狠刺向墨云霆右臂伤口处重新翻涌的血咒节点！
“嗤——！”
白芒与黑气再次剧烈交锋！灼烧皮肉的焦糊味和邪气的恶臭瞬间弥漫！墨云霆的身体再次剧震，死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沈知微的右手则在同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再次抓向他右臂肩头！这一次，她的目标不仅仅是稳住他，更是要强行打断他体内那股正在凝聚的、足以毁灭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恐怖意志！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紧绷、布满诡异鳞片与翻腾血咒的肩头肌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阿……阿宁……”
一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梦呓般的破碎音节，骤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墨云霆，而是神坛之上，那在血光中痛苦挣扎、即将消散的苏婉清！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墨云霆死寂的心湖之上！
他周身弥漫的那股毁灭性的死寂气息，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猛地一滞！那双空洞虚无的墨色眼瞳，骤然转向神坛方向！瞳孔深处，那被强行压下的、属于“墨玄”的惊痛、混乱、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瞬间炸开！
“阿宁？！” 沈知微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心头剧震！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墨云霆体内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墨云霆体内那股狂暴欲出的毁灭意志，因这声源自苏婉清（或者说，源自她体内那缕残魂）的呼唤，出现了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凝滞！如同拉满的弓弦骤然松了一丝！
沈知微眼中精光爆闪！
就是现在！
她的右手再无丝毫迟疑，带着凝聚了全部精神意志的“回春诀”灵力，五指如钩，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墨云霆右臂肩头那冰冷坚硬、布满细密墨鳞的肌肤之上！
掌心，紧紧贴住了一片边缘因血咒侵蚀而微微、触感冰凉如玄铁的鳞甲！
